冤家
贵公子微微侧过脸,凝视着身旁的清丽少女。两天下来,她亦微微清瘦了,白皙如玉的脸小得如同一片莲瓣。
他想起自己在昏迷前听到的话,忍不住心中一软,轻声说,“公主说不许我死,我怎么敢死?”
四目相交。王适一向笑意潋滟的桃花眼中,神情专注热忱,竟全然不是平时风流外露的模样。
他浅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微微慌乱的脸庞。司马茴忽然觉得心口处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
王适又沉默地凝视了司马茴几瞬,这才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含笑问道,“公主,你给我的那张字据呢?”
他上身有伤,不着寸缕,肩头处缠着厚厚的白绢布。外面,唯有一袭青色长袍松松地披着。而他下身的贴身衣物,当时也被血浸透了,自然早就被彻彻底底地换过了。
司马茴心中暗道不妙,起身想走,“啊,那个,我出去叫人吧?你手下的人这几天都急坏了,日日在外面守着。”
王适却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挑眉,“我猜猜。以公主一贯的作风...啊,是了,该不会是....公主当时以为我活不下来,趁乱把那张字据偷去赖掉了?”
“呵呵,呵呵,王郎君这话说的。当时你伤得厉害,情况紧急。我生怕那字据在慌乱中被弄丢了,因此才把它找了出来,替你收好...”
王适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公主是一心为我打算了?”
司马茴雪白如玉的脸颊微微一红,“那是自然。王郎君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我自然是想发设法地为王郎君打算。”
王适差点笑出声来。
他手上轻轻用力,一把将司马茴拉到自己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多谢公主爱护。只是,公主,就算情况再紧急,也没有做贼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司马茴心虚,又不敢大力挣扎,唯有垂下了眼,轻声道,“字据...明天...还你就是。”
猛然间,王适又闻见了她呼吸中的那缕甜软幽香。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要去看清她眼中慌乱的神情,“公主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耳边听见的,是谁越来越响的心跳?王适不知道。
一室安静。
庾元规突然推门进来,惊喜道,“郎君醒了?我说呢,外头仿佛听见你说话的声音!”
王适轻轻放开司马茴,咬牙冷笑道,“庾将军耳朵倒灵。”
庾元规不解其意,“郎君,部曲中几位将军也都在外头守着,等着拜见郎君。梦回楼的几位小娘子们听说郎君受伤了,也都来了。我想着,几位将军反正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急于这一时。郎君大病初愈,大约想先见见梦回楼那几位?听说几位都特意备了新曲子,要唱给郎君听呢!”
司马茴点点头,“此话甚是有理。那还不快将梦回楼的各位娘子们请进来?”
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对王适说,“王郎君好好听曲子罢,我先回去了。字据就在公主府中,我明天一早给你拿过来。”
王适张口结舌。
梦回楼那几位美艳动人的娘子们,却已经鱼贯而入。
琵琶声动,满室柔情。数曲唱罢,领头的花魁停下拨弄琵琶的玉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王郎君,人家小娘子都走了半天了,你怎地还一直这么盯着门外看?这么好半天的功夫,你的魂还没回来?方才我们姊妹唱的那首曲子,辞藻美极了,你可曾听进去了半个字?”
王适恍然回神,笑嘻嘻道,“云萝娘子,是我失礼了。美人献曲,乃是是人生一大乐事,我怎好如此疏忽?”
丽人们互看一眼,突然都笑了出来。
花魁云萝捂着嘴笑了半晌,这才说,“也罢,王郎君,我们就给你再唱一次罢。这一次,你可得仔仔细细地听着!”
娇声软曲,悠悠扬扬地一路传出了屋子去。
“春来风醉人,桃花落肩头。捧花怀袖中,花心彻底红。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好冤家呀,你笑动我心,你愁我亦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