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他不经常做梦,也许只是他经常记不起来自己做了梦。但这次,他清晰地记得梦里的细节。
梦中的东西都是白色的。教堂的尖顶,散发热气的牛奶,开着洁白小花的大地,布满云的天空,只有太阳是红色的。
肺腑间传来一阵剧痛,红色太阳突然迅速膨胀将一切白色都灼伤,所有东西变成了灰烬。他咳嗽着被冻醒。
“我梦见外面的世界了。”
水滴滴答答缓缓掉落,黑暗中有人轻哼了一声表示在听。
他却骤然停住,不想再接着回忆下去。
“天快亮了吧。”
“不知道。”
“他们怎么还不来?”清脆的撞击声回荡着,他咒骂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穿来,来人举着幽幽的火把,仰起头照向被锁链吊在半空中的两人。
两个不大的孩子。
其中一个被一只铁钩贯穿了胸膛,只要呼吸就会有血渗出来,顺着铁链留下来,滴在一滩血水中。
举着火把的人默默把周围点亮。
第二个人这才从火光中显出身形,他蓄着修剪工整的络腮胡子,衣着讲究,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两人。
“大人,时间紧迫……找不到比他们更小的孩子了。”
络腮胡男人向前一步仔细看了看。
“大人…我们这次的损失太大了。如果能捉住那个孩子,还有机会挽回,我的人说明天就能……”拿着火把的人飞快地说着,却被络腮胡男人一个手势止住。
被挂在铁钩上的男孩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居然还有呼吸,但显然失血让他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下去。
另一个男孩则好很多,还有力气凶狠地盯着他。
络腮胡男人吩咐道:“把他放下来。”
举着火把的人上前伸手,给其中一个男孩解开锁链。
“菲普大人……这个孩子太瘦小了,恐怕根本不能……”锁链哗啦啦响着,火把突然直直坠到地上,他浑身抖了一下,双手死抓着那孩子,发出零星破碎的哼声,随后倒在地上。血像微型喷泉一样从他的脖颈处小股小股喷射出来。
那个孩子随即落到地面上,抬起头。
抖动的火苗照出他沾满血的脸,白森的牙齿咬着块连着皮的肉,如一只饿急了的厉鬼。
从黑暗里立刻走出两个警惕的人,却因为没有命令而没有再上前。
络腮胡男人的嘴唇弯了弯。
“飞坦。”悬挂着的男孩似乎出声阻拦,又好像是在鼓励他接着大杀四方。
名叫飞坦的小孩在一面咀嚼嘴里的肉,一面瞪着男人,但最终他还是将肉吐出来。
“就是你了。”络腮胡男人看起来很满意:“给这孩子喂点肉,他好像饿坏了。”
“因为大人无法随意进墙,所以要我帮你去捉人?我可以和你达成交易,条件是我的同伴不能死。”
“孩子,你可没资格和我谈条件。”络腮胡男人摇摇头。
“不是捉人,我只要你把头带回来。”
“大人……我们的人还在她的手里!”一个人立刻劝阻。
“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没有交换价值。”男人冷酷地说。
飞坦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两名手下无措地望向大人。
络腮胡男人摆摆手转身:“算了。”
得到命令,挂在铁钩上的小孩被放下来半拖半拉跟在男人后面,飞坦这才抬脚跟上。
他们的动作不算温柔,小孩的伤口边缘被不可避免地牵扯到,更多的血涌出来。
飞坦阴沉地目光立刻投过去。两人本欲脱口骂出声,但同伴的尸体就在身后不远处,因而他们忌惮地闭上嘴,只能忍气吞声地将小孩抱起来。
一阵刺眼的白光出现在地牢的大门外,就像他做的梦一样。
外面是一个气派的庭院。庭院的一角竖起一只铁架,几个人被倒吊在铁架上,他们的腹部被周围站立的人用铁棍抽打得裂开了,小包白色粉末以及脏器碎末一起随血流出来。
他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跟在男人身后。
抱着孩子的人注意到飞坦的目光,像是重新找回了底气,将孩子直直放到地上,不怀好意的说:“你可以用来运下批货。”
飞坦立刻冲过来搀住孩子:“库洛洛,你怎么样?”
库洛洛摇摇头,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他需要治疗!”飞坦大声冲前面喊道。
络腮胡男人充耳未闻,快步走进大厅。
飞坦跟着他经过烟雾缭绕的大厅,有暧昧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或低哑或高亢。
“请客人进来。”菲普在沙发上坐下,端着金色镶边的骨瓷咖啡杯喝了一口。侍女给飞坦也倒了一杯,但他紧紧攥着库洛洛的手,只是舔舔唇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