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狂想

家——夏来声是溺死的鱼。

叫喊的女人是夏来声的生母，她生的漂亮，即使年纪大了依然风韵犹存，脸上出了多几条细纹，看起来和二十岁的女人一样年轻，她乌黑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贴在头皮上。

“走这么慢干吗？”蒋茹伸手拍了夏之安的后脑勺，推搡着她往家走。

夏之安套着夏来声的驱壳，她能感受到夏来声身体带来的反感和排斥，蒋茹碰一下她，她就很想躲得远远的。

她环绕四周，观察着附近。这一带是老居民楼，多少孤寡老人在这儿居住，墙壁的缝裂开的很深，还有小娃娃画的涂鸦，老房子前排开的大树凋落树叶，楼下摆了几个桌子和凳子，春夏天老年人纳凉，秋冬也可以聚在一起聊聊天。

老市区的环境并不好，台阶上爬满了青苔，居民楼的防盗窗也挂满了蜘蛛网。夏之安跟在蒋茹后面进了一栋小楼，小楼很暗，一颗昏黄的灯泡悬挂着，时不时闪两下，没有电梯，楼梯过道很宅，有位置的地方又被别人丢满了杂物。

蒋茹打开房门，夏之安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我们回来了，”蒋茹轻声说，向屋里头探了探，“季承。”

季承。

夏之安的心脏猛然一抽。

这个名字是夏来声继父的名字，夏来声的身体反应为何这么大。

家里的灯开的很暗，只看得清人脸，那人坐在餐椅上，酒精熏红了脸，光着上半身，啤酒肚大的像吞了一头牛，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她们这边。

“声声啊，”季承这么一喊，夏之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油腻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过来让爸爸看看你。”

夏之安头皮都麻了，心里想着蒋茹到底怎么看上他的。

看着站在原地的夏之安，蒋茹皱眉踩了她一脚，她吃痛的叫了一声，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不满:“爸爸叫你过去，你耳朵聋了吗？”

“知道了，”夏之安撇撇嘴，走到季承的旁边站定，中间隔他还有一米远。

“站近点！”

夏之安不耐烦的走了两步。

季承猛然站了起来，胖大的身躯竟差点盖住昏黄的灯光，他比夏之安高上一个头。他走过来凑近夏之安的脸，轻嗅了一下，一脸沉醉，即刻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着。

此时此刻，夏之安的表情像是吃了四百个蛆一样，恶心着她随时都可能吐。

蒋茹捏着她的嗓音，娇滴滴的过来，挤开了夏之安，伸手替满身大汗的季承擦额头的汗珠，“老公你醉了吗？”

被蒋茹一屁股顶开的夏之安想谢谢她。

一回头看见蒋茹胜者自信的笑容，无话可说。

她称自己有很多作业没写完，独自溜进房间。房间破破烂烂，木门摇摇坠坠的，连关也关不上，窗户也是坏的，没有空调，地上摆了一个小型风扇，风扇内叶还结了蜘蛛网，书桌是缺了脚的矮桌，上面摆着一个新台灯，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爱护它。

让夏之安愣住的不是差劲的环境，而是贴满整墙的奖状和证书。

这些奖状围绕着整个房间贴，将破败的家庭都凑西凑拼起来，谁又能想到，在奖状证书耀眼的光芒下，是黑夜里无穷无尽原生家庭的痛苦难堪。

夏之安屈腿坐在矮凳子上，伸不直的腿扭在一边，很别扭，她难以想象夏来声靠这个度过了年复一年。

刚坐下，外面客厅传出了莺莺燕燕的欢声，木门不隔音，声音惹得人脸红，夏之安莫名烦躁，抽出了耳机塞进耳朵，点了一首爱听的歌，选择屏蔽，与他们二人隔绝。

是秋夜，凌晨的秋雨如约而至，冷风瑟瑟的从窗缝灌进房间，夏之安睡得不踏实，几次醒来裹紧被子。

啪嗒啪嗒的雨滴点地，滴落在窗沿上，滴落在隔壁的防盗窗上，滴落在叶子上，滴落在秋天的晚夜里，滴落在秋天的风里。

雨声密密麻麻，越下越大。

夏之安再一次醒来时，她是被吵醒的，被门外的吵闹打架声吵醒，木门缝透露了门外的光，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拉开一丝小缝，向外面客厅看着。

蒋茹和季承好像吵架了。

季承骂的好脏。

季承动手了……

那一巴掌打在了蒋茹脸上，她漂亮白皙的脸蛋上瞬间肿起巴掌印，红彤彤的。她的头发被拉扯，膝盖窝被季承一脚踢过来，她跪在了地上，头被强硬的抬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巴掌落在脸上。

疼的她眼角划出泪水，季承对着她的头就是一脚，额头撞在地面上，“咚”的一声，她大叫疯狂的爬，她的叫声好刺耳，尖锐凄惨，整栋楼似乎都能听见。

楼上的邻居开了灯，冲着外面大喊:“谁家祖宗死了？！大半夜不睡觉了！？”

夏之安听见有人回应楼上的，那个人说:“还能是谁，又是那家夫妻发疯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