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和的场静司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或许是刚上国中的时候,也或许是更早一些,总之那时候“安倍凛一”的年纪还不大,正是不乐意去学校、每天翘课闯祸、遛狗斗鸡的时候,因为和学校里的“同龄人”不对付,隔三差五地总是被“请家长”,然后频繁地转学,以至于搬家也搬了好几次。
的场静司是我认识的“同龄人”里,第一个同样能看见妖怪、也熟悉妖怪的存在。
那时候的他对妖怪的厌恶还没有后来表现出的那么明显,见到风生的时候甚至会有礼地问好,只偶尔会冒出两句噎得人说不出话来的讽刺言语,但总归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人把他和后来那个会利用弱小的妖怪当做诱饵、视妖怪为低贱之物的冷酷除妖师联系在一起。
在那几年里,我和他的关系还算要好,具体大概表现为风生十次抓到我闯祸,大约得要有三次他都在边上,以至于后来风生看见他就没个好脸色。
等到后来我和他闹崩了,风生看见他就更没个好脸色了。
毕竟那个时候我差点就死了。
而如果我死了,那和我订立了契约的风生也得一块儿玩完,连带嗝屁。
全日本听说过我的妖怪都该知道我和的场静司不和,势如水火。他背叛了我,让我险些死在了的场家的禁地里,这让我和他就此陌路,但这却并不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龃龉。
在我和他分道扬镳之后不久,他又为了捉住一只妖怪,骗走了我的式神泉作为诱饵,在那之后,我对他就从“形同陌路”变成了“见一次打一次”,有时我看见他那张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心里甚至会生出“你怎么不去死”这样恶毒的想法。
的场静司的存在对我而言,如鲠在喉,如蛆附骨,像是血液里流淌的毒液,怎么也祛除不干净。
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那条从我的心底攀爬缠绕而上的毒蛇,到底是“的场静司”本身,还是我见到他时心中升起的那些无法抑制下的恶毒想法。
换做是别的人这样得罪了我——险些让我丧命,又险些让我的式神丧命,我想我的心里大概是不会生出这些淬了毒一般阴暗的想法的。
因为我只会把对方直接宰了了事,那就不用想“你怎么不去死”这种事了。
但是的场静司到底也没有被我“宰了”。
甚至是直到“我”都死了,他也依然还活着。
时隔二十多年,“安倍凛一”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了起来,我一直都在画画,用纸笔记下那些我还能记起的面容,一遍遍地画,一遍遍地重复那些日渐模糊的记忆,但我从来没有画过一次的场静司的样貌。
他的容貌和身形在我的记忆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更不必提无法被纸笔记录下的嗓音。
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是镜面上朦胧的水雾,仿佛只要随手一擦就再也无影无踪,只剩下心里那燃烧的黑色火焰,混杂着恨意和愤怒,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无法分辨的感情。在成为“月见山凛一”之后的这二十多年里,这团黑色的火焰也渐渐地沉寂了下去,火焰的灰烬里只剩下一块丑陋而坚硬的漆黑石头。
这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灵魂上,从来都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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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当做是从来没有听见的场司给我留下的那一句音讯,不去深究为什么他会让我“快逃”,也不去深究为什么他能在泉的治疗符里藏下一道传音符。
就好像我不去深究为什么这次跟着风生来的,会是和我关系其实也没多好的斑,而不是跟随了我十几年的式神泉。
我和的场不对付了这么多年,他说的话我从来都是要对着干的。他说往东我就非要往西,他要过河我就动手拆桥,他要捉哪只妖怪当式神,我就先他一步把那只妖怪给抢走。
他让我快逃,那我就更不会走。
博斯瓦里安号停泊在了茫茫大海的正中,前后都不着陆地的位置。
夜幕降临,圆月高悬,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身,躺在船舱内隐约能听见浪潮声阵阵,透过窗口只能看见一片黑沉沉的海面,在月色下泛着寂静的冷冷波光。
博斯瓦里安号上多的是客房,我们各自随便找了个房间睡下了,只留了不用睡觉的风生在驾驶室里守夜,已经是午夜十二点过后了,我躺在床上,却还是没能睡着。
已经连着两周了,我总是睡不好觉,睡眠不足让我头疼得厉害,白天有事情要做的时候还好,多少也能分分神,但一到了晚上,大家都去睡了,我就只能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发着呆。
分明也是有困意的,但就是睡不着,那些遍布在视野里的「线」只让我觉得更加头疼,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的,只有萦绕在脑中的钝痛感挥之不去,让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心烦意乱起来,甚至都想用石头把自己的脑袋砸开。
其他人都睡了,整艘客轮都安静得悄无声息,乱步他们还在坡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