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对了,筠儿,你怎会想到将我从监牢里换出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此事由先生代为处理么?”
说到此事宿期就来气。
之前“大人”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想尽一切法子让皇上免去东宫家眷的死罪,至多流放;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不济也能佑得太子妃平安。
“大人”是朝中重臣,是陆卫青的教导先生,和东宫关系素来密切。
此番陆卫青能顺利逃出东宫,少不了此人背后的推波助澜。
自打太子“谋反之罪”定下,老皇帝一直未下死命令,尤其是太子下落不明、迟迟未见人来。
众人揣摩着,毕竟是亲爹,或许想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不忍做得太绝。
可没想到的是,昨夜老皇帝尚在思量,今个一大早就定了东宫的死罪,命其斩首、正午执行!
快得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宿期:“太子妃,若不是皇太孙机智,料到事情恐有变端,提前让属下将您接到此处,恐怕您早已成了刀下魂。”
清袂抱拳:“宿期说得极是,我们不能将赌注全压在大人身上。此人......不能尽信。”
在此之前,宿期和清袂对陆卫青的决定尚存疑虑,如今看来,是他们浅薄了。
太子妃神色几番变化,考量后,拉起陆卫青的手。
“筠儿,你随娘亲进屋来,娘有话问你。”
进屋后,太子妃掩实了门窗,燃了油灯,确定外人听不到母子的谈话,才压低声线。
“筠儿,你从前最敬重的就是先生,从未忤逆过他半分,为何这回......你是不是不信任先生?何时开始的?”
陆卫青眸光一顿。
昏暗的烛火下,他整个人背着光,隐在无边的悲戚里,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绪。
他并非不信任先生,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认为苏霓儿的某些话有道理,不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于是他备了条后路,却不曾想意外来临,他的担忧成了事实。
太子妃静静地听完,半晌才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好奇道。
“如此说来,那个小女孩是咱们的贵人?”
不是的,苏霓儿的“点拨”纯属意外。
陆卫青找人调查过了,苏霓儿就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乞丐,应是不晓得东宫事变的内幕。
太子妃想了想,又道:“筠儿不若多说说那孩子,叫什么?家住在哪里?今年几岁了?她与筠儿有缘,娘想多听听。”
“一个奸诈狡猾的小人,不值得母亲惦记。”
太子妃微愣:“听筠儿的语气,你似乎很不喜她?”
“嗯,”陆卫青直言,“她鬼主意甚多,想一出是一出,尽会折腾人;遇见事了不听劝,也不要别人帮忙,性子很倔。”
最让他生气的是她拿了他的玉,说好救完狗子就还给他,她又变卦了。
看她那样,估计一时半会他要不回来。至于她上午说的“条件”,多半是讹他的。
不过这些他不能说给母亲听,不忍母亲忧心。
太子妃却笑了。
“我倒觉得那孩子是个胆子大的,不怕事,有机会带回来我瞧瞧。”
陆卫青没应,那种乡野混大的孩子,言行粗鄙得很,一言不合拿起棍子就要打人,还是莫带回来污了母亲的眼。
他话锋一转:“娘,您还活着的事万不能对外人提及,尤其是先生,您得多个心眼。”
太子妃拢着宽袖来回踱了几步,停在陆卫青跟前,神色很是不忍。
她抚上那张和太子近乎一模一样的脸,细细地摩挲,眸底荡漾着微光,许久不曾言语。
陆卫青抓住母亲的手。
“娘,您不信我?”
“不,我儿说什么娘都信的。”太子妃难掩悲切,“娘是担心我们势单力薄,你爹又不在身侧,独留我儿一人面对这些......”
儿子再有谋虑,也只是个十岁的孩童,不该承受这般苦难。
“大人”权势滔天、在朝中拥戴者甚多,连老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若此人两面三刀、心存不轨,那接下来的路就更难了。
陆卫青却释然得很,递给母亲一张方帕,安慰母亲他们定能守得月明,眼下当尽快联系父亲。
“娘,您知道爹在哪?”
太子妃摇头,“你爹有提前料到东宫势败,早早和先生谋划过了,应是有准备,可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也不知他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太子妃无声地擦拭眼泪,陆卫青好生一阵宽慰后,才细细思索父亲的事,却始终找不出头绪。
莫非,就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长睫轻眨,掩下眸底波涛汹涌的晦暗,临近夜半,才踏着月色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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