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你觉得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怎么样。”顾方突然问。

“蛮不错的，比你家以前的老屋好多了。”时暻像是想起什么快乐的回忆，咧开嘴笑了。

“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当然，每个月的租金也十分可观。”顾方点点头，“我用每个月超过四分之一的收入，去租远超自己消费能力该住的房子。因为我受够了穷日子，也受够了一下雨就会漏水的屋顶，所以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住自己力所能及里最好的房子。但你也知道，我的能力不过如此，所以我到现在连首付都还没有攒够。”

“时暻，我没有和你谈恋爱的资本。”顾方说，“你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我不想让你跟我过还房贷的日子，你是云端的姑娘，我没道理把你拽进苦海里和我一起浮沉。”

时暻突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顾方你真是个白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只有你这样的白痴，才会认为我时暻是什么云端上的仙女儿。我时暻走到今天，无论得意还是落魄，都是靠自己，你真以为我投了个好胎？”

十年前，时暻十三岁。

正是敏感的年纪，时暻又早慧，逐渐从时正利夫妻俩的态度中觉察到他们有事情瞒着她。某天午后，她一觉醒来正准备去上学，打算向许林道别，无意中偷听到夫妻两人的谈话。

“我怀孕了，这次我想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大的家业，你也需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来看顾。难道你辛辛苦苦空手打拼的一切真的要全都给你哥哥的孩子？”

“没有我哥哥，就没有我的现在。你别再说了，时暻是时家唯一的继承人。”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她父亲去世的真相，到那时她还会念着你对她的好吗？”

“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我哥和暻儿，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

“她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绝不能成为时家唯一的底牌，老时，她是你一手养大的，你又想让她有几分像你？”

时正利沉默了片刻，而门后的时暻却无比想冲进去问他们所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她攥紧拳头，忍住了那个疯狂的念头。

“孩子……几个月了？”时正利问。

“快三个月了，医生说现在胎象已经稳了，再过两个月可以去查查性别，要是个男孩儿就更好了。”许林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轻快和欣喜却是无法掩饰的。

时暻没有再听下去了，几乎是在同时，她有了一个计划。

那天时暻没有去上学。她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东西，装满了书包，在时正利发现之前，坐上公交车前往客运站，她要回老家。

不到六岁时，时暻就被时正利带来了天都市，她只记得自己的老家在哪座城市，却早已经想不起家究竟在哪里，时暻没想过真的回去，她在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亲人，除了对家支离破碎的回忆，时暻一无所有。

那天时暻坐了三个小时大巴，出站后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在客运站徘徊了很久，她在等待自己被找到。

离开前，她给时正利留下了一封信，回到天都市之后时正利让时暻喊他爸爸，喊许林妈妈，可是时暻从未改口。

时暻并不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孩子，相反她很会讨长辈的欢心，但在这件事上她从不曾改口，她很顽固地只称呼时正利为“叔叔”。

但是现在，她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她也做不出更周密的计划了，只是这点纯真，足以击溃一个良心未泯的成年人对亲人的愧疚心。

暮色四合之时，时暻抱着书包，独自蹲在客运站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行色匆匆，从熙攘又回归平静。

有些赶第二天早班车不舍得花钱住旅馆的人打算在客运站将就着过一夜，满面风尘的旅客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立，陪伴着这座老客运站。

开小商店的婆婆准备回家，看这孩子一个人等了那么久都不见家长，唏嘘之余送给时暻两个在热汤中泡了一天的茶叶蛋和一瓶饮料。

时暻一怔，下意识就想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小钱包付钱。

“别，反正是卖剩下的，婆婆请你吃。”老婆婆枯瘦的手轻轻按住了时暻，朝她摇摇头，“这儿人多眼杂的，你一个小孩子，别让人看见你兜里有钱。”

婆婆的手虽然瘦小又有很多老茧，但却十分温暖，婆婆的脸上虽然布满皱纹，笑容却像四月的太阳一样温暖，时暻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外婆。她点点头，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婆婆的孙子打着手电来接她回家，暖黄的光照在时暻身上，她抬手遮住过于刺眼的光线，双眼适应了片刻，只看见一个高挑清秀十六七岁模样的男孩子，手里牵了一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他们背后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小女孩儿看到婆婆后欢快地跑过去抱住了她。

“外婆，小昔今天考试得了第一名。”

婆婆慈爱地刮了刮女孩儿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