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

“那么急的水，这孩子都还能自己爬起来，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徐婆婆看着拥抱在一起痛哭的姐弟俩，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顾心安道：“好孩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少年握着顾青青泛白的手，目中闪烁着泪花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回答徐婆婆的话。

顾青青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少年，她用手擦干净他脸上的泥水，也哽咽地问：“有哪里疼吗，告诉姐。”

顾心安微笑着摇摇头，说：“不疼。”

顾青青没敢问他是怎么从洪水中逃回来的，她擦干眼泪，将少年冰冷的手暖在手心里，不停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姐……”顾心安还是第一次看见顾青青如此恐惧脆弱的样子，他想安慰她，可一时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顾青青嗓子哭哑了，看着身后还在咆哮的洪水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她擦掉脸上的泪痕，艰难从泥水中站起来，紧握住少年的手说：“走吧，姐带你回家……”

“好。”顾心安点点头，沾满泥巴的脸上依旧如往常般乖巧。

泥泞的河梯上，村民们让开一条道，顾青青在经过他们时，微低头鞠了一躬。

虽然这些人之前笃定了顾心安无法活下来，但至少在看到他平安归来时，并没有再说风凉话，顾青青诚恳地跟他们道了一声谢谢。

人群寂静无声，那些村民在听到顾青青道谢时默默低下了头。

或许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娇弱的孩子能自己从鬼门关里爬回来。

两人回到黄豆田时，之前下失了魂儿的樊娘子还抱着灯娃守在河边。

她看见顾心安被找回来，摇摇晃晃的身子一下子软下去，红着眼眶急忙迎上来：“谢天谢地，这孩子还活着。”

樊娘子拉着顾心安的手，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孩子，婶子谢谢你救了灯娃……”

“谢谢你呀……”樊娘子一边道谢，一边拉着灯娃就要朝两人跪下。

“姐……”顾心安对她的道谢没有任何感觉，他用力缩回被她握住的手，然后躲到了顾青青身后。

“婶子。”一想到之前樊娘子在河边讲自己那些话，顾青青此时并不太想听她多说什么。

她伸手将人拦住，看向旁边还在啜泣的灯娃，善意地提醒道：“孩子受了惊，婶子还是领着他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着了凉会生病的。”

樊娘子见状身子一顿，连忙抹干眼泪，使劲地点头说：“好好！我这就回去。”

她抱着灯娃站起来，看了顾心安两眼后，又朝顾青青道：那丫头你也快带着这孩子回家吧，他被水冲走那么久，身上肯定受了很多伤，一定要好好诊治才行……”

“嗯，知道了婶子。”顾青青点头应承着，目送着樊娘子母子离开后，才牵着少年转身往回走。

到家时，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顾青青也没有心情再下田犁地。

顾心安被洪水冲走那么久，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身上很多地方都被磨破了皮。

顾青青烧了热水，帮他清洗身上的泥和伤口。

窄小的院子里，安静如斯。顾青青一言不发，挠起少年破烂的衣袖，只见底下的皮肤露出来的是触目惊心的血色划痕。

看这伤的走势，她猜测应该是顾心安被水冲走时，想自救不小心磕到的。

“疼吗？”顾青青红了眼眶，根本不敢想象他到底在洪水中经历了什么。

“不疼。”少年闷哼着回答，明明已经疼得脸色发白，却还仍坚持着摇头说不。

顾青青不忍用力去触碰，只能用湿毛巾慢慢帮他擦干净伤口边缘的污泥与水珠。

“为什么不告诉姐，”顾青青咬着唇，仿佛那伤疼在自己身上一般，低声问道：“早上下田为什么不告诉姐？”

少年扑闪着睫毛，底下漆黑的眸子微微垂着，“姐生病了，我想帮姐把玉米种上……”

说着，他转头四下寻找着什么，然后才想起自己早晨背出去的竹篓子忘了拿回来。

“傻瓜。”顾青青摇摇头，摸着他的脑袋无奈地说：“玉米什么时候不能种，你偏偏挑涨水的时候去……”

少年抿紧唇角，没有说话。

顾青青叹口气，用手温柔地帮他发丝理顺，说：“以后去哪里要先告诉姐，不论是下田还是出去玩儿，都不要让姐找不到你好么？”

“嗯。”少年低下头，小声应允。

“答应了，以后可就不能忘了。”顾青青仔细地将他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重新换上热水替他擦脸，说：“不然再有下次，姐可真的要生气啦。”

少女语气轻柔，被泪痕花掉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明明是句斥责的话，可从她口中说出却好像是在撒娇与轻哄。

温暖能治愈所有的伤，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