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早上六点，鹏起床，对着沙包打了一阵，洗了个澡，然后去厨房，做早餐，这个时候院里的小朋友会在林佩佩的督促下起床，声音跟锅里的粥一样开始沸腾。

偏差一个钟，在柬埔寨的五点，钟嘉伟也开始了他的一天，他从睁眼开始就很没胃口，但是他依然逼着自己吃下大量的食物，然后稍作消化，去拳馆报道。

七点半，早餐时间，鹏他习惯性吃得很快，只有在跟关祺一起的时候他会放慢速度。食毕，他会跟林佩佩一起收拾，然后林佩佩带小朋友去做早操，他拎着餐桶去清洗。

六点半，钟嘉伟随便找了个对手当人肉沙包，从最早纯挨打到现在没有敌手，他进步得很大，但也很没有意义，怎么打也无法发泄他心中的冤屈气。然而他仍然来报道，因为他要不断磨练自己，保持自己的最佳状态。

……

十三点，鹏洗干净午餐的餐具，回到房间，小憩。

十二点，钟嘉伟接下晚上比赛的安排表，出去，在大街小巷搜寻打听自己的目标。

……

二十一点，鹏锁好福利院的门，睡觉。

二十点，夜晚的野拳赛正开始，钟嘉伟一场场打下去，他有打死过人，也期望过有人打死自己，但是最终他都会又挺起来，他还不能死，他要找到鹏，再论你死我活。

到凌晨，他才回到家，然后倒头就睡。这作息很不好，然而如果不是这样，他会一直失眠。无所谓养生，他只是靠着复仇的信念在撑着苟且。

有的野兽变成了人，有的人变成了野兽。

鹏用了四年，而钟嘉伟只用了一年。在丢失工作之后，他在家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父亲自觉对不起他也走了。他操办完丧事又醉生梦死了一段时间，在某个又被噩梦惊醒的午夜，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但这是为什么呢？他思索了很久，是因为黑？还是因为白？最后他抛却了一切的深究，因为深究到原因也打救不了现状，他只剩下了仇恨。如果没有鹏，一切不会变成这样。

他去到了柬埔寨，无所不用其极去寻找，才终于找到了鹏曾经待过的拳馆，可是等他找到，他们说三年前鹏就被赶走了。他不甘心，只能以拳馆为据点继续留守寻找。

大海捞针，做只不知疲倦精卫，等着有天力竭死在无边深蓝里。

但有时候就是这么巧，他看到了鹏。在大排档的电视新闻里，是一单抢劫告破案，在边角里面。不是嫌疑人，而是以警员背景板的身份。

钟嘉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所以他发晒癫扑向了电视，想要看得清楚，然而那个画面一转就没了，他回头看那个转台的店主，眼神恐怖得吓到店主连忙给他转过去。

“你也是香港人啊？”店主看他那么着紧，在旁边问。

然而钟嘉伟什么也听不到，电视上的画面也变成了广告，他脱力一般滑落坐在大排档的地板上。地板脏，黏腻，如他深陷的泥潭，不得超脱。

凭什么呢？

凭什么！

钟嘉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曾经通缉犯会摇身一变成为警员，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癔症发作看错了，但是他还是怒火中烧，订了回港的机票，他要亲自过去确认。

如果是真的，那么，无论鹏变成什么身份，他都一样会让鹏下地狱。

-

火爆抽空了烟盒里的烟，他烦躁地把烟盒揉成一团，下车去附近便利店补货。

他最近非常心浮气躁，因为他查到了大料，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跟他的朋友们邀功，但是还差一点点关键证据，虽然算是可有可无的添头，进度99跟进度100的区别而已，但是他就是要那百分百的完美。

便利店内，他买到了烟，不是他一贯喜欢那个，了胜无聊。低头看看，有个新款的tt，他多看了两眼，一边为自己最近吃斋的日子自哀，一边想着结束调查后要去尽情鬼混一段时间。

就这么一个错神，他撞到了人。

火爆抬头，道歉。被撞的人不出声，径直走入里面食物货柜处。

一个小插曲，火爆本来没当回事，但是回到车边，抽着烟，烟雾缭绕之间，回忆电光火石闪过。

刚刚那个人，他见过的。

到底，在哪里见过？

火爆看向便利店，那人提着食物出来了，然后坐在便利店外的休闲椅上进食，一边吃，一边审视着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他们对上了眼神。

是一双血丝遍布的狰狞眼睛，似野兽在择人而噬，而火爆不在他食谱上，他移开了眼神。

而火爆也从记忆的角落找到了这个人，不过他根本没记住他的名字，所以还打开了手机搜寻了一下当年的案件，这才从中找到了那个人的名字——钟嘉伟。

直觉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什么好事，火爆眼神从手机中抬起，却发现钟嘉伟已经迅速解决了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