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谢元柯自问从未对别的女子这般上心过,第一次这般在意一个姑娘,也就只有施晚茵这一人。想他谢元柯也并非对谁都这般,偏偏这小哑巴还这般不领情。
能让他次次吃瘪的也就只有小哑巴了。
既然他不愿意他碰,他也不必再留着讨她晦气。
谢元柯漆眸沉冷几分,喉结一滚,不再说话转身便提步离开,丝绢却不慎从袖口露出头来随即被风带落到地上。
施晚茵兀然一怔,那丝帕上的几株兰草赫然入目。这不正是那日她给他随手包扎用的绣帕。
他不止留着还将其洗干净。
施晚茵刚弯腰捡起来,便对上不知何时折回的少年,她吹了吹丝帕上沾的灰尘。
两人的视线久久交汇。
日光倾斜,洒落在那附身弯腰的少女脊背上,或是方才压散了衣襟,几缕春光从少女绣着冬梅的领口中稍稍泄出,微微的起伏的白腻便这般毫无知觉的落入他眼中。
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哪里见得这等景色,一时血气上涌直直僵在原地。
好在只是一瞬,施晚茵便直起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感觉他好像...有点生气?可他为什么要生气?
施晚茵又轻轻折了下丝帕,眼睫微微眨动目色迟疑,那这丝帕现在到底算谁的。
“我的。”
折返回来的少年下意识的夺回掌心,下一刻又后知后觉的恼火。
施晚茵自然不知道少年的心思,示意他来到茶几前,以茶代墨在上面写着什么。
谢元柯瞧她写的认真,迟疑了片刻还是上前去。
自谢元柯有记忆起,跟随在身边照顾他的便是随行伍打杂的伙夫或兵卒,这些人大多不识多少字,在长大后也请过教书先生可却早没了好好读书练字的心思。
虽说算不上目不识丁,可那一手字可谓的写的是难看至极。
即便只是以茶代墨,也不难掩饰她的一手好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分明是平常最常见的字句,可在她笔下却格外的好看。
小哑巴人好看,手好看,连字也如此好看。
谢元柯佯装看不清楚又不着痕迹的凑近几分,眼看小哑巴并不抗拒便肆无忌惮的凑在她脸侧。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生当衔环,死当结草。
小哑巴瞳孔澄澈,虽不能说话,对他的感激却能从眼中看出。
谢元柯暗暗腹诽,以身相许就好了,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当然这种话若是说出来,小哑巴又要吓得不理他。
施晚茵微微抿唇,此番落入虎口若非他相救,想必她尸首在何处还未知。父亲素日教导不应白白受人恩情,她自然不会忘记。
施晚茵看事自然通透,从昨日他将那簪子重新归还她,大致便能想到是那女子恰巧遇见了他。找到此处他应是费了不少力气。
昨日她想清楚不再纠缠,却也明白他已是多次救自己于水火中。
“若要报恩,不如教我写字?”
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让她倏的一怔,施晚茵自然不明白他怎会生出突然要学写字的念头。
赵允进来的时候这两人已是收拾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要拖累姑娘些时日了。”
施晚茵点头,方才谢元柯也简要说了现状。他们的身份如今她也略知一二,和谢云铮一般,也是半生戎马,只是他们比谢云铮更幸运些。
赵允自半月前收到谢元柯的密信,受诏赴京的消息被泄露,一路追杀不断。而此消息极为隐秘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当时便知晓是除了内鬼。
如今内鬼未除尽,二人便合计不妨下一盘棋,方才赵允两人在外商议良久,说的便是此事,凡事不能十全十美,只是要委屈些她。
若是能多与施晚茵相处几日,谢元柯自是愿意,有他在绝不会让她掉一根头发。
话说这尉常身份倒也真不如所想那般简单。当今皇权微弱,魏珏包揽政权,遮了大半个天,朝堂大多官官相护,勾结朋党。而尉常的舅舅正是如今魏太尉最受重用的爪牙走狗。
尉常原本是在京都办事的六品散官,有一如此有权势的舅舅,突然被调任到这等偏僻的地方其中定有蹊跷。
几人简单收拾一番待到了码头便租了辆马车回县府,作为侍卫自然是谢元柯在外策马,赵允与“宠妾”自然是在马车内休憩。
车轮滚滚,车窗内洒下些日光,挡帘随着车轮的滚动不断颠簸。
气氛稍稍凝滞,一片静谧。
从谢元柯口中赵允才知原来这小娘子居然是个哑巴,当真是可惜了这张好样貌,不会说话那得少多少乐趣。
和谢元柯相识多年,赵允倒从未见到谢元柯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过。
赵允侧眼又悄悄扫了一眼,少女神色静谧,双眼微阖,看着倒是乖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