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白絮

比雨滴落轩窗声更清脆的，是银筷落地的声音。

柳楼曦仿佛被人施法定住，直愣愣地望向颜雨筠，纤长的睫毛微颤，过了片刻，双手掩面难为情道：“我真没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语罢，她身子卸力，倒靠在椅背上，头仰望船顶，双目无神：“我就想好好打铁画啊，怎会如此，哎。”

她长叹一声，偏头，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珠落入湖中，将澄明的湖泊，迸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方才回去，荟煊同我说，她找你有事相谈。”颜雨筠放下筷子，身子端坐，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的意味，“不想，便不再接触。你且安心创作，后续之事，我会与苏祉猷商议。”

柳楼曦伸向葱油鲫鱼的筷子收了回来：“这……”

她有些犹豫，觉得把这些烦心事儿，全部都交给颜雨筠，对他不公平。

“我近来并无它事。”颜雨筠夹了一块鲫鱼，放到干净的瓷盘里，继续劝说道，“微霜月余便会回来，而《秋菊猫蝶图》尚且没有开工。”

柳楼曦拍了拍头，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系统音，想来任务进度自上次之后，就再没有变动过，终是妥协，愁道：“好吧。那我先把荟煊需要的簪稿弄出来，就回铺子里，开始锻造《秋菊猫蝶图》。”

“荟煊那边……不过是孩子游戏，你不必太废心力。”颜雨筠将瓷盘端到柳楼曦一侧，语调平缓，“微霜不是楚地人，兼之家世显赫。荟煊是嫁到外地相夫教子，还是招上门女婿，做自己喜欢的事。两者之间，她总归要做出取舍。”

柳楼曦听此言，不免蹙眉：“荟煊嫁人之后，也可以继续经营铺子啊。怎的女子嫁了人，就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继而她双目微眯，盯着他：“在你我成婚后，你不会也想让我留在家里吧。”

“自是不会，我不是这个意思。”颜雨筠见她不喜，马上解释道，“我说的是，若荟煊嫁于微霜。受微霜家族背景的影响，恐难允许她在外抛头露面。”

“行吧。”柳楼曦看他言辞诚恳，不像是哄骗自己。

不知不觉间，轩窗外，池水中，连绵不绝的涟漪，渐渐消失无踪。

她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拭唇边的油渍，“我吃好了，你快吃，还剩好多菜。吃完剩下的我们打包回去，估摸着晚上还够吃一顿。”

桌面上腾腾升起的白雾，依旧肉眼可见。若不细看，这一桌子菜，几乎和没有动过一样。

念着她不开心之后，便撂下筷子，颜雨筠瞳中闪过一丝慌乱：“我点的菜，不合胃口吗？”

柳楼曦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肚子：“没有啊，点的有点多，每样吃一点就饱了，而且主食吃的多。”

颜雨筠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心里松了口气，随即招来小厮，嘱咐将船驶回岸边。

然后他便在柳楼曦的注视下，埋头干饭，动作看着斯文，其实吃得很快，如风卷残雪一般，很快扫完一桌子菜。

柳楼曦有些羡慕他的饭量，她现在在原主身子里。依原主的小鸟胃，她吃两口就饱了，明明桌上还有这么多美味。

她等颜雨筠收拾完，起身道：“走吧，趁着雨停了，我们快回去吧。”

颜雨筠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稍显迟疑。他带楼曦来此，是想陪她散散心。此时雨过景美，散闷消愁诸类，在合适不过。

可楼曦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船已至岸边。

阳光照在湖面上，画舫经过处，荡漾起一层一层金色边线。湖水做的镜子，将透明的光反射成绚丽多彩的颜色。雨激起的薄雾，和五彩的光，相互缭绕在一起，组成一片幻境。

柳楼曦走出船舱，站在船尾，回过头来，轻笑道：“走吗？”

在颜雨筠眼中，柳楼曦已然身居幻境。

他沿着她走过的路，站到她身侧，自然垂下的手握住她的柔夷：“听你的。”

于是，两人下了船，一同离去。

他们身后，本是雨过天晴，风光旖旎，奈何俗事压身，无心相顾。

所幸无关红尘，执手并肩。

·

他们回到杉园时，颜荟煊已经来了好一会了。她手里捏着张纸，一见柳楼曦，就迎面而去。

柳楼曦挂着柳玽安危，暂时顾不及她，便请她稍等片刻，自己先在园里绕了一圈，没见着柳玽的身影，顿时又急又烦：“苏祉猷这个骗子。”

“嫂嫂，我正想给你说。”颜荟煊跟上来，将纸递给她，“半个时辰前，来了个白衣侠客，丢下这张纸就走了，上面写了姻兄的名。”

说着，她有些尴尬：“我不是故意看内容的，就一张纸，他没挡，字少且大。风一刮，飘地上了，我这一捡起来，顺眼就看全了。”

“没事。”柳楼曦向颜荟煊投去感谢的目光，接过纸。

其上字体霸气，笔锋凌厉，将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