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孤星点点,寒光朗然。
公主府,与莲池。
明明九月里,与莲池仍是莲叶团团,芙蕖亭亭的生机颜色。不过十来日,身份尊贵的主人家没有了闲情赏花,碧绿的莲叶与粉白的芙蕖尽数失了神形,换作一片摇摇欲坠的枯色。孤零零的荷杆,破败枯皱的残叶,枯萎蜷缩的莲蓬,枯枝败叶的影映在平静如镜的池面。满池的生机恍若昨日,一瞬凋零也别用一番韵意。
九曲桥蜿蜒交错,池心一点亭,亭阁四面无墙接水色,重檐攒尖挂轻纱。
一位宫装女子坐在亭中,颇有闲情雅致地弯腰拨弄残荷。
她生得极为貌美,恍若明珠生晕。她的眉眼更是极为动人,眉如远山,凤眼清亮,顾盼生姿,云鬓玉簪,点额红翡,周身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这么好的花,怎么都谢了,真是可惜。”
一名与这宫装女子容颜有五分相似的女儿家掀开轻纱走了进来,走上前去:“母亲,残荷听雨虽有意思,可哪里比得过水佩风裳的无边颜色。”
宫装女子莞尔一笑,起身接过家令递过来的帕巾,一面慢条斯理地擦拭,一面笑道:“清河就不曾注意到这几日的天色,秋来风雨侵,这一池塘的花可留不住好颜色,与其让风雨摧折,还不如我来让它提前换个景致。”
这名宫装女子正是深得圣宠的长乐公主,天下人都知道她性情骄纵,离经叛道,堂而皇之地豢养面首。但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面见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见过这位公主的人都知道,她性情温和,眉目含笑,却总是这般面不改色地不留情面,随心所欲。
清河县主是长乐公主唯一的子嗣,这位金枝玉叶的小县主打量了眼满池的残荷,颇为败兴:“只是可惜了。”
长乐公主想到这四个月来的愈演愈烈的争锋相对,真是让人不顺心,微蹙着俊俏细长的眉,不由轻叹一声:“总归是无奈之举。”
长乐公主话锋一转:“你可见到孟府的姑娘们呢?”
清河县主没曾想到长乐公主会问她这个,抿了抿嘴:“没多少意思。”
长乐公主轻描淡写地驳道:“怎么会没意思,一个靖安侯府,一个端王府和豫王府,还有一个大理寺,这都算没意思,那什么叫有意思?”
“母亲,您知道的,我不理这些的,”清河县主坐在长乐公主的身边,百无聊赖地支颐望着那片枯荷,“我起初也不过只是想看看那对险些与我成了姐妹的女儿家,再顺便看看是什么人让我的扬清哥哥三番两次地挂念。”
长乐公主一针见血道:“虞扬清还是太年少了,心思轻浮无定。你既然见了那对姊妹,你觉得如何?”
清沂县主并没有反驳长乐公主的话,但当即便极为骄横地回道:“京城里的那些人懂什么?尽是一群随波逐流的蠢货,我才不要管这些。我与他,男未婚女未嫁,他的眉好看,他的眼好看,我一见着他便心生欢喜,我既欢喜他,便要他也欢喜我。”
她一贯随心所欲,总是带着娇矜的神色,在宠爱自己的生母也从不收敛。
长乐公主也不恼,只是失笑,这怕是她数十日来头一回的真心笑意。她意有所指道:“你从小想要什么没有,他是例外。不过,你这般年岁时,母亲比你还要大胆。只要你想要,便去攥在手上。”
“那是自然,”清河县主旋即回答长乐公主先前的问,“至于孟家姊妹,我倒觉得都是半软的柿子,不过生得当真是赏心悦目。若不是和清沂走得太近,我真能拉下面子去亲近。只可惜,不是一开始就是我的姊妹。”
长乐公主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了,眼中浮起几分不知名的情愫,似厌倦又似留恋,不甚在意道:“一开始?探花宴探花郎,探花郎来做驸马郎。父皇亲自为我赐婚,那些个青年才俊,里面没有我欢喜的,嫁给哪个不是嫁,我自然会选好拿捏的。你不曾见过年轻时的状元郎,他生得要比去寺庙修行的探花郎俊美许多,又是身份卑微,只可惜已有妻子,拒了我的好意。不过,若如你口中的一开始,天家威仪,我眼中容不得沙子,你可不会有什么姊姊妹妹。”
清河县主听到这话,粲然一笑:“母亲说的在理,确实如此。”
夜间风雨忽来,细细寒意趁风而来,丝雨斜落在与莲池上,漾起圈圈涟漪。天上明月被风吹来的云遮住了光,亭中隋珠陈列,主人家似有闲情,枯荷残叶一听乱雨。
京城的风雨来得迅急,有人彻夜难眠,有人一夜无梦。
次日,孟窈收到了清沂郡主的拜帖。孟窈已经好了大半,可身边的人明里暗里一个劲儿地紧张,她的性子寡淡冷清,虽不在意,但也不愿意听人教训,便在自己的屋里见的清沂郡主。
孟窈与她对坐在窗畔案前,清沂郡主温声关切道:“今日我才知道你病倒了,京城不比其他地方,纵是富贵,但这水土不养人。我与你说过,我从前养在荀州外祖家,六岁才回的京城,我才到京城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