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记牙行
长随应了,心下暗颤。
他本是杨家伙计远亲所扮,为多赚些银子。另出口恶气,叫裘三不能一手遮天。
那房子自然也是杨家铺子里经手的产业了。只是那富商少在此处,杨家掌柜又远游多日,无人知晓内情。
好容易挨到耿衙差下值,长随领着耿氏夫妇往那宅里看房。
二进宅子,第一进只是寻常格局。第二进主屋确是个二层楼儿。有这主屋,东西厢房便可空出来,做经营、储存之用了。
耿夫人上下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便问那“长随”:“要多少银子呢?”
“长随”应答:“八百两?”
“可能少些?”
“不能了。”
耿夫人微皱了眉,那“长随”赶着描补道:“近年镇里院子买的多,卖的少。这般价钱,已是我家主人急着用银子,才肯出让的了。”
耿夫人点点头,不置可否。
耿衙差于行情,大约通晓一二。觉得这价钱不高也不低。应付几句,拉着娘子出了门。
两人往几个相熟人家逛了逛,问了问这一向买卖房屋的地价。又侯了两日,并无别的消息,才往郑家同何姑母夫妇说明此事。
何姑母夫妇久侯房产不得,再三谢过,只说有便是极好了。
关起门来却发愁,自家储蓄不过四五百两,八百两,只怕要变卖些家什了。
郑姑父开解妻子,不如把家里小船卖了,自己寻个地方打长工。慢慢总能好起来的,不过是苦一阵子罢了。
虽然家无余粮,可从此万家灯火里,也总算是拥有了彻底属于自家的那一盏。
何姑母手里攒的银子,本做嫁女之用。侄女来后,着意多攒了好些。如此一朝皆空,两个女孩儿便没嫁妆了。
可女孩儿出嫁,从租来的院子里出阁,也算不得风光。好在采菱还小,自己多熬几个日夜,织些绸,先替娇娇攒些总还来得及。
二人照着耿衙差给的地址,寻得那“长随”看了看宅子。又侯了两日,实在没有别的消息,才往耿家去,提出要买那宅子。
耿氏夫妇替他们打听多时,实无别的房产。猜得郑家恐是钱不凑手,悄悄筹措出一包银子来,预备着给郑家救急。
郑氏夫妇在耿家吃完了晚饭,耿衙差拿出银子来。何姑母、郑姑父万分感念,却坚持不收。
看着天快黑了,告辞回家,将消息传给女儿、侄女儿。
娇娇得了消息,沉吟片刻。回屋捧了个匣子过来。盈盈下拜:“姑父、姑母容禀。”
何姑母大惊,赶着扶了她起来:“这是干什么?”
娇娇将匣子放在了桌子上,顺着姑母意思坐下。
“家里要买房,恐不宽绰。”
何姑母闻言,径直打断了她:“放心,用不着你的银子。”
娇娇微垂了头:“赶着买的宅子,总是贵些。更何况,此事恐怕本就因我而起。”
何姑母很有些不解,拉着娇娇的手,却没说话。
娇娇来时,便请采菱暂避一二。屋里没有旁人,索性径直开口:“谢公子初见我时,便问可有成亲。坠瓦之事,是我误以为墙上有贼,砸伤了他。”
裘三伙着谢亭闹事那晚,何姑母几乎气昏过去。娇娇怕姑母急怒攻心,看张娘子在屋里照应,悄悄拉了采菱,说是去倒水,却商议着,先不提事情真相。
省得叫何姑母怒上加忧,落了病灶。后头衙差并未处罚谢亭,她自己猜着大约是因为谢家势重。心下郁郁,不愿再提生事,采菱也遂了她的意思。
拨开云雾,何姑母、郑姑父,大惊后,很快了然关窍。怪道谢公子偏爱在廊下饮宴,自家侄女儿又等闲不肯出门。
这孩子也太省事了些,虽秉承闺训,又有为防长辈忧心之故。
可这如何瞒得?
何姑母心里又苦又涩,长呼一口气。悄悄过去搂了娇娇,女儿家面皮薄,自家侄女儿又是个隐忍的性子。
如今才说,不知心里受了多少煎熬。谢亭倒还罢了,那帮帮闲泼皮,多是无赖横行之辈。自然难得善了,怪不得遍寻宅子不着。
好在,尚有衙差。
何姑母没动那匣子,揽着娇娇:“你母亲去的早,我便如同你母亲一般。以后可不许这么着儿。”
娇娇几欲落下泪来。自己给姑母平添了许多麻烦,姑母却未埋怨自己,反转过来宽慰。
郑姑父皱着眉,半响才说一句:“谢家…”
只两个字便停住了,语气间尽是无奈,黯然。
娇娇到底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心思通透剔明。于世家大族之事,亦稍解一二。
早听闻谢家屹立不倒,更渐有繁茂之势。寻常无人肯掖其锋,此事大约是谢亭一人所为。并非谢家族里之意。
家风严正的世家大族,不容欺男霸女,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