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宣和三年,正月初,天降瑞雪,瑞雪兆丰年,帝心大悦,遂宴群臣。
厚厚的大雪虽然掩盖了琉璃翠瓦,却掩盖不住皇城的巍峨庄严,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抬头便是广袤无垠的天空。
身处这样的天地间,便觉得自身格外渺小。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天虽放晴,气候却仍旧寒凉,萧长宁只着了件单衣,静静地倚靠在一株腊梅下,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那杯毒酒,她饮了。
只希望他能大发慈悲,遵守诺言,放她舅舅一命,让他安享晚年。
都说人在临死时,心胸会格外开明,一些生前没有看明白的事,这时会想的格外明白。
她细细回忆了她的一生,发现从头到尾竟然都围绕着李宗明三个字,从少时倾慕,到嫁他为妻,然后助他登上帝位,最后得到他一杯毒酒。
“对不起,长宁,她说了,她不愿为妾,你将皇后之位让给她好吗?只要你将皇后之位让给她,你说什么朕都答应。贵妃好吗?朕可以册封你为皇贵妃,长宁,她腹中已经有了朕的皇子,朕必须要给她一个名分。”
真可笑,前不久,她还在想该将哪家的公子指给萧如安,没想到她早已爬上了她夫君的床。
她压抑着心中的酸楚,明明眼尾已经微微泛红,却还是强忍着痛,道,“皇后之位臣妾不可能让的,皇上若真在乎她腹中皇子,可以等孩子生下后,交由臣妾抚养。萧如安毕竟是臣妾的庶妹,她的孩子就是臣妾的外甥,臣妾不会亏待那孩子的。”
眼眶里的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下,若是往常,李宗明早已一脸心疼地上来为她拭泪了,而现在他却仿若没有看见般,面容一片阴冷,吐出来的话仿佛被冰水浸过一般冰冷绝情,“不可能,她为朕一直未嫁,朕不可能让她没名没分地为朕生孩子。”
所以,没名没分,但这个名分一定要是皇后之位吗?
她没有跟他说的是,她记得,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时,他曾那么真挚地向她许诺,“宁宁,这一生,我都只会有你一个妻子,若有二心,便让我不得好死。”
什么时候,他对她的称呼,从宁宁变成了长宁。原来,爱与不爱,如此明显。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对她的就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悲叹口气,神情间的绝望仿佛已经从眼眶中溢出,凄凉地笑道,“不可能,皇上若要让臣妾让出皇后之位,不如请赐臣妾一杯毒酒。”
她本以为,她说出这样狠的话,李宗明应该就会放弃了,毕竟她与他十载夫妻,他对她,总该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却没想到,眼前的这杯毒酒这么冷冽而决然地告诉了她李宗明的选择。
甚至,他还拿她舅舅威胁她。
她两位表哥是为谁而死,她舅舅一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是在辅佐谁?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犹记得他临走前,遥遥传过来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明淳皇后,端和三年薨,帝大恸,举国哀之。”
原来,他连谥号都替自己想好了。
许是药效发作了,萧长宁感受到一阵一阵的钝痛从五脏六腑袭来,一股粘稠的液体从喉间涌上来,她张口喷出,手一抹,是血。
此刻,空气都仿佛染上了一抹腥甜的气息。
视野逐渐模糊,一片眩晕下,她眼底,只剩一片银白的大雪。
突然,一双红色绣鸳鸯蜀锦鞋出现在她眼前,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伸手使劲擦了把眼睛,还在。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吃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萧如安的脸,她敷着厚厚的脂粉,但仍然难掩憔悴,毕竟已经不年轻了。此刻的嘴脸因为小人得志而格外扭曲。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下移,最后停留在她微微鼓起的小腹上,若是眼神可以化为刀,萧如安的肚子早就被她戳穿了。
注意到萧长宁的眼神,萧如安不屑地哼出声,轻轻抬起脚,然后狠狠地踩在了萧长宁的手背上,不解气似的又使劲旋了两圈才收回腿。
旁边有眼力见的宫女适时地添上一句,“皇后娘娘,气急伤身,若为了不要紧的人伤了腹中龙胎可如何是好?”
当然,此皇后娘娘非彼皇后娘娘。
萧如安听了很是受用,装模作样地抚摸起腹部,一派矫揉做作的作风,“是啊,若是让明哥哥知道了,又要担心了。”
明哥哥,简直让她作呕。
萧如安却觉得还不够,嘴唇一翕一合,吐出的话语淬了毒般阴狠毒辣,“我亲爱的长姐,你知道为什么你和陛下成亲十年却无所出吗?明哥哥每天给你喝的补药其实是避子汤。而且,我早就和明哥哥育有一子了,就在明哥哥领军出征的那一年,孩子一直养在京郊。”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为没能为他诞下皇嗣愧疚不已,每每跟他提及,他总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