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不要忘记我。”

这一句话，如若鬼魅之语。

若是世上存在诅咒的，对甚尔来说，这一定是最深重的咒缚。

他的确没忘记，她在他的梦里出现，生活平凡得不可思议，两人做着所有寻常男会做的事，过着就连梦中的甚尔都无法想象的日子。

或许他是在这世间见过的，但还未曾想过这些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她在梦里对他笑，笑的真切。他将她抱在怀里，一点点将她触碰。就连在构造出的地方，他也感到自己的胆怯，但又想将自身全都没入她的存在中。

甚尔住的地方是一个杀手不会选择的平和区域，走在路上没人会想到坐在河边草地旁的男子拥有什么秘密。嘴角的疤痕让他多少显得不大好靠近，但也仅此而已。

他就在这里过着昏昏沉沉的日子，醒来后枕边空无一人。

任务在继续接的，对孔时雨来说来说，禅院甚尔是一把再好用不过的利刃，如今比从前更锋利。他还自降了身价，像是要把自己的时间都填满，不是在赛艇场就是在杀人现场。

他完成任务的速度之快，让孔都直喊“单子可没了啊”。甚尔不说发生了什么，孔也不问，然而一但异常，就无法回到原来的模样，孔还是有些担心。

“你不是那什么，”他挠了挠脸，“要赚奶粉钱吧。”

甚尔看着他，沉默地望着孔一会儿，拉了下嘴角：“说什么呢。”

“那是为什么？”

甚尔没接话。

他当然察觉到不对，但他的生活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脱离了轨道，自他降生在这世上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了。

结束了新的单，孔说最近大概没工作了。

甚尔照常是要去赌一把，可花了太多，这天好像失去了再继续的心情，便买了便当回到屋子里。

晚上太长，他躺在榻榻米上，半梦半醒间，又见她来了。

坐在窗边的女人，一头短发，半身落在月下，微微侧头看他。

“过来。”甚尔对她说。

她眼中似是闪过诧异，但还是朝他走来。

甚尔一把将她拉住，吻上她的嘴唇，正如他从前做的那般，要让两人完全成为一体。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哪怕大量的酒灌下去，他也不会醉，然而人总有并非清醒的时候，将梦与现实弄混是会发生的。

她的温度比以往都要炽热，真真地容纳他，他将她吞噬，想要撕咬又恐怕会让她受伤。自己好像在发疯，就连她胸前的伤疤都未立刻进入他的脑袋里。

他此刻是幸福的，能将她完全地占有。

他想象过她叫他的名字，“禅院甚尔”，那天她是这么唤出的，今日她则叫了他的名字。

他本还能忍耐，胸口发热，悉数散开。

……可这会醒来。

甚尔闭上眼睛，像是有人轻轻地揉过他的头发，一下一下。

再次睁开眼睛前，他能想到一片冰凉，以至于要继续睡下去，可却听到了呼吸。带有热度的，甚尔一瞬足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他的起身好似惊醒了她，躺在身边的女人见了他，要拿被子遮住脸，又害羞地笑了，随即看着他道：“没有二次确认目标的死亡就走掉，作为杀手，你——”

昨夜场景回闪。

她还在说，他则一个字都无法吐露出来。

甚尔这辈子并未抱过什么人，被他人怀抱也是在记忆外的事了。

母亲憎恶他，哺育了他的人们也都去世，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如此用力地抱紧他人是什么时候。

“不会忘记，永远不会……”他闭上眼睛，眼眶里大概有眼泪打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