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土神（8）

不久后，夏油杰在停尸房见到了清水千秋。

少女浑身染血，出血量大到叫人辨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身上六处致命伤，伤口之深，可见白骨，可见她身下之物。这副模样，连叫人自欺“她不过是睡着了”的可能都没有。

夏油杰愣在那里，他需要尽量保持冷静，因为他是前辈，他不能够方寸大乱，他乱了，其他人只会更乱，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两名受伤的后辈需要安置。

夏油杰想说这件事就交给悟来处理吧，你们都去休息。

夏油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喉咙就跟生锈了一样，像腐朽坏掉了的金属机器一样。

原来人过度悲伤的时候，是说不了话的。

夏油杰又听灰原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明明她已经告诫过我的，她说过这个任务不对劲，说过这是一级水平的任务，为什么我当时就不听了，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当时就应该、就应该……”

灰原雄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无法预测，如果自己当时知道这个任务有问题，是否会推脱掉，事实上，以他的性格，可能会把这当做上面对自己的信任。

以及，或许根本推脱不掉呢？

夏油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她知道……她提前知道？”

夏油杰回想起少女出发前给自己打来的那通奇怪的电话，以及电话里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说他遇到了非常非常棘手的事，需要自己这个前辈的帮忙，而他却以为只是恶作剧，没有引起重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赶到之后，少女会假装不知道前路的危险，但毫无疑问，夏油杰错失了救清水千秋的时机。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想法，就是“我本可以”。它会叫人魔怔，会叫人陷入自责的地狱。

这一瞬间，后悔、愧疚、悲伤、绝望等黑暗情绪像海水一样将夏油杰淹没，像山一样向他压来……

他失去了所有声音，失去了所有表情，像是一颗枯朽的木。

这是夏油杰此生最难过的时刻之一，表现的却像是石沉大海般的平静。

七海建人不知是想安慰夏油还是安慰自己：“或许千秋没有真的离开，她临死之前结印了，还说她可以逆转时空，也许是事情没有……”

“够了！”夏油杰却情绪爆发了，他强忍着才保持平静的面容拧成一团，眉宇间全是戾气，眼底却盛满了哀伤，“她哪来的咒力逆转时空？就算她真的了解时空相关的秘法，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最后真的成功了？哪怕她真的成功了，我、我们又去哪里找她？要怎样才能再次……见到她……”话到尽时，夏油已然哽咽，他按住自己的眼睛，偏过头去，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三人都不再说话，绝望卷席了在场所有人。

就算清水千秋真的能逆转时空改变过去，可这个世界的他们依旧失去了她，依旧被抛在了没有她的世界。

这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