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女将

皇兄驾崩了。

收到消息的那天我正在操练边疆兵马，年轻的副将紧张地望向我，我摆手示意她退下。

边疆苦寒，天地却十分旷远，我策马奔驰在万里黄沙中，明月比魏都更为清亮，这段时日却总是见不着月色冒头，想来是上天也为明君难过。

古往今来，这里埋葬着诸多将士的亡魂，亦有英雄寻不到尸骨，蛇蝎啃食他们的血肉，风沙侵蚀他们的铮骨。

离也戎最近的断壁下有一处坟冢，简陋的石碑前插着一柄剑。

我的同袍——小沈将军就埋在此处。

“不要把我送回京城。”他死前躺在我怀里嘱托，“生前未尽欢，死后也要为大魏镇守疆土。”

岁月过得何其快，他的墓碑和佩剑都已经有了被侵蚀的痕迹，就像小皇叔的尸首。

广陵王年长李令则六岁，或许是年龄相差颇大的缘故，他与二皇子往后的孩子不甚亲近。

他和太子、荣昌公主还有二皇子为伴，即使李令则和五皇子也不敢妄认和二皇子感情最好，因为他们四人站在一起，就如同和其他人生成了一道屏障般。

可是后来，抱负远大的广陵王奔赴战场，荣昌公主及笄不足半年就去婆然国和亲了，再然后太子也死了。

广陵王十四岁就奔赴疆场，战功赫赫，即使如此，皇帝也没有给他多高的封赏。

父皇当真是最昏庸、最无能的皇帝！李令则在心里唾弃。

她曾听将门虎女的生母德妃说过，卓尔兰刚和亲的时候也戎还没那么强盛，大雍也没这么萎靡。

直到卓尔兰一来就开始宠惯六宫，连贤妃都比不过，皇帝渐渐沉溺在美人怀中，黎民哀嚎他不见，将士埋沙他不知。

大雍的夕阳即将落山，也戎的朝阳缓缓高升。也戎的可汗、卓尔兰的兄长腾哲格统一边漠，无需再靠卓尔兰来维护虚假的和平。

皇帝其实是极为溺爱广陵王的，他为数不多的亲情或许都给了这个由他亲自扶养长大的弟弟。

也正是因为他溺爱，所以当广陵王不吃不喝绝食三天后，皇帝还是妥协了，同意他去和边漠打仗。

“母妃，小皇叔会赢吗？”李令则趴在德妃膝上问。

德妃一巴掌拍在李令则脑袋上，李令则疼得眼冒金星，不过她大抵是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的，她兴许还觉得自己是在摸女儿头发。

“跟在小王爷身边的可是我爹。”德妃每次提到李令则的外祖父都会面露骄傲之色，“常胜将军武成侯，怎么可能不赢？”

广陵王果真凯旋，边漠此前扬言要踏破大魏，却被十四岁的少年打得落花流水，连大魏的边疆都没跨过去，灰溜溜跑回老家。

十四岁的小王爷出征得胜，多么少年英雄啊，百姓们夹道恭迎，文人墨客们为他作诗写赋，史官们提笔记下他的丰功伟绩，言官们对他歌功颂德，武官们崇拜他追捧他。

一代名将武成侯的落幕掩盖在新秀的荣耀之下，戚戚魂兮在何方，茫茫尘兮思往矣。

宫人们也很开心，德妃白天和她们一起笑，赞颂英明神武的广陵王，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则是在躲起来哭泣。

德妃以为李令则睡了，其实她一直站在门外偷偷陪着德妃。李令则听贤妃说过，德妃入宫前也是上过战场的，她也最喜欢教李令则武艺，有时候兴致起了还会一边耍剑一边讲外祖父的故事。

几日后德妃去找皇帝，那时李令则年龄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最后她竟提剑闯入卓尔兰的寝宫，若不是侍卫来得及时，卓尔兰怕是已经血溅当场。

皇帝还真是爱卓尔兰啊，哪怕她的娘家杀了大魏那么多的子民，哪怕她把国库当作挥霍的钱袋，哪怕朝野上下都逼他赐死卓尔兰，他都视若无睹。

武成侯一生劳苦功高，他的父亲、儿子、女婿都死在了战场上，连他也无法摆脱属于秦家的命运。

皇帝还是存了些思量的，怕再一步惹怒天下人，没有为了卓尔兰严惩德妃，只是将她禁足半年。

那时的李令则不懂这些，在御花园撞见卓尔兰时，她第一眼的眼神让人害怕，即使下一瞬她就变成了从前温柔的模样。

路过的荣昌公主赶来拉走李令则，她的手心好温暖，身上的淡淡玉兰香萦绕着李令则，比御花园的百花香气更沁人。

德妃禁足的半年里，自那日御花园之事以后，几乎与李令则没有过多交集的荣昌公主开始和她熟稔起来，每日都和她待在一处，于是不怎么熟悉的二哥渐渐也和李令则熟络了。

那时荣昌公主自己都是个孩子，在德妃禁足期间陪着李令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保护妹妹的办法。

荣昌公主十四岁那年喜欢上了梨园的一名伶人。卓尔兰来大魏后就爱上了听戏，皇帝在宫内设梨园供她可以随时赏戏。

荣昌公主是皇帝最喜欢的女儿，荣昌，多么隆盛的封号。

她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