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暗（三）

“小薰！你怎么样？”辛母大吃一惊，赶紧跑过来扶起易薰，把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我没事。”易薰吃了颗糖，难受稍缓。

辛商在一边听到辛母紧张的呼喊，顿感不妙，可他又看不见，只能睁着迷茫的大眼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她的存在，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只能依靠易薰的声音来识别她的方位，这让他更加难过了。

易薰看着不出声的辛商，微微弯腰捧住他的脑袋和自己直视，“我在这儿，在你身边。”

辛商怔愣地转动眼珠，感受着易薰手心的温度，兀自红了眼眶。

“对不起……”他声音哽咽，尾调掷地无声。

易薰突然觉得喉咙有些许干涩：“没关系的。”

这场闹剧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仓促，辛商牵着她的手，心里咕噜咕噜地冒着酸泡。

本来一行人是来接易薰的，到最后演变成易薰陪辛商回家。

冬天里的月亮平添清冷孤寂，车窗外大雪纷飞，鹅毛般飘落在引擎盖上，街道上四下无人，只堆着厚厚的雪。

“小薰，今晚月亮好看吗？”辛商靠在易薰的肩头恍惚地问她。

“很漂亮，在国外待久了，居然也会觉得家乡的月亮格外明亮。”易薰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她伸出右手贴着窗玻璃，想要从指缝间观察洒落的月光，像一弯透亮如水的银河朦胧缥缈。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月亮了。”

辛商沉闷地吐出这句话，依恋地把头靠得更近，不时蹭蹭易薰的肩膀。

其实对他而言，见不见天上的月亮不那么重要，他的心中一直有一轮月亮，独属于他的月亮，只为他而熠熠发光。

可他希望这轮月亮能够一直散发柔软和爱的光辉，所以他会轻易把不展示于人前的脆弱与她共享。

易薰就是那月亮，辛商的月亮。

“好可惜，我把它画下来给你。”

易薰拉过他的手，用手指在辛商的掌心轻轻勾勒月亮的轮廓，他的手痒痒的，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那儿一直传递到全身。

辛商的躯体发出细密的颤抖，脖子后汗毛耸立，“咳~”

易薰听到他咳嗽顿时紧张的停下手中动作，“怎么咳嗽了？是着凉了吗？”

辛商不自然的摇摇头，在密闭狭小的车厢内他害羞到涨红了脸，却又因为是夜晚而没被易薰发现。

他抽回手正经地摆放在大腿上，身体也端正了坐姿不再紧靠着易薰。

易薰只当是他身体不舒服，也没注意到他一系列不正常的举动，反而一路上非常关心他的身体健康状况。

隔了一会儿辛商又用自己的小手指来勾她的，易薰伸过手握住他的半个手掌，那人感受到来自易薰的体温，舒服到眯起眼睛。

到了辛家易薰扶着他缓慢走向卧室，两年前辛商还住在别墅的三楼，后来因为车祸失明，他的卧室从三楼搬到了一楼。

但格局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辛商趿着拖鞋，整个人如同脱骨般依附在易薰身上装出一幅不能行走的样子。

辛父辛母在背后相视一笑，从对方眼里读懂了些什么。

“小薰，你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就睡在我家。”辛商歪头茫然地看向侧边。

“恐怕不行，我家里人都在等我。”

“求你了，小薰~”辛商面朝着易薰搓手手，脑袋跟小鸡啄米般一点又一点，“就今晚，我很久没有见你了。”

“可是……”易薰咬着下唇，有点犹豫。

辛商知道她的犹豫不决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拉下脸，主动侧躺在床上给她一个背影。

“那你回去吧，可以走了。”漆黑的瞳孔中有跃动的火焰。

易薰有些头疼地看着他，辛商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恼他。

她拿出手机给父母发去消息，得到留宿的同意后，假意和辛商开口：“那我走了。”

接着易薰故意往卧室外走，拖鞋发出的声音摧毁着辛商脆弱的神经，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手紧紧攥着被子。

易薰躲在卧室外的墙背后，露出一只脑袋偷偷观察着辛商的反应。

辛商听到她越来越远的步子，脸色惨白地从床上爬起来，又掉到地板上，仓皇地爬行，他用手触摸周围的东西，摸到熟悉的就继续向前爬动。

他的嘴里念念有词：“你非要逼疯我，非要逼疯我……”

易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在两年后的今天如此直观地见到辛商的崩溃和无助。

她冲进房间和辛商抱在一起哭了，两个人哭成了泪人，她捧着辛商的脸悲恸不已。

辛商先是惊喜，后又痛苦地逃离她的怀抱，他意识到易薰是在试探他的底线，是在侵犯他岌岌可危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