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篇（三）

“哥，你怎么来啦？”十六日又去给莫公子帮了一天忙，十七日一个白天李晶都窝在房间中背医方，争取把昨个儿拉下的功课给补上。

“温胆汤，治热呕吐苦，虚烦，惊悸，不眠，痰气上逆。以竹茹枳实半夏甘草陈皮生姜茯苓共七味，水煎服。”

“导赤散，治心热，小便黄赤，内中痛，热急不通。以生地黄、木通、甘草梢共三味，水煎服。”

“人参清肺汤，治肺胃虚寒，咳嗽喘急，坐卧不安。并治久年劳嗽，吐血腥臭。”

她正背得起劲，听得院子里有人喊她，连忙放下医书往外看，这一看，就瞧见了她哥李妙童穿得光鲜亮丽地站在院当中，李妙童身后还跟了一个手上捧着鼓鼓囊囊的红绸包袱的青衣侍儿。

她连忙迎了出去，“哥，你一个人来哒？嫂嫂呢？”

李妙童拍拍妹妹的胳膊，快步往她房间里走，“进去说。”

虽说这个房子不是李晶一个人住，但姓王的小吏不在，李妙童就无需顾忌。他走到房中瞧了瞧房间的布置，心里头就忍不住对宋海春翻白眼。

他原以为户部开设的售卖官宅的茶坊后院，必然是富丽堂皇的，万没想到这房间简陋得比乡下女儿家都不如，除了两张榉木四柱架子床，就只有一张榆木书桌，一个榆木盆架，柜子是没有的，两个两尺来长的樟木箱子摞在一起就算是替代柜子了。帷帐窗帘这些更是别想看到，墙壁也没任何装饰，光秃秃的，虽然刷了一层白灰，看上去还算亮堂，但白灰的质地很是粗糙，大有咳嗽一声就能震落些粉末的感觉。

“这也太寒简了！我回头就跟你嫂嫂说，让你去家里住。”李妙童生得五官端正，但是今个儿出门修饰了眼睛和眉毛，此刻有些生气表情偏严肃，配着烟紫色的妆容，显得眉眼十分犀利。

“哥，我住这挺好的，这边很安静，我背方子可快啦。”李晶把书桌前的圈椅给哥哥搬出来，自己从墙角处拎了一个上折式交杌过来，乖乖地坐在交杌上，展开甜美的笑容小声劝哥哥。她知道哥哥只是嫂嫂宋海春的侍夫，嫂嫂家里有正夫有侧夫，哥哥想要做什么事是很不自由的，何况她也并不希望哥哥为了自己同正君侧君交恶。

李妙童扬起画得又细又长的眼尾嫌弃又领情地看了妹妹一眼，他和妹妹一父所生，妹妹这话是向着他呢。只是领情归领情，想起家里头那两个看他不顺眼的正室侧室，他就嘴上不饶人地补了一句：“你呀，忒老实，总替别人说话，就那两个老瓜瓤子，我要不是看在你嫂嫂的面上，早把他们挤兑出去了。”

李晶乖巧地笑笑，她知道哥哥这话只是给自己找补面子，宋家正君有家世侧君有女儿，她哥哥除了年轻漂亮，别的一概不占，也就凭仗着嫂嫂宋海春是个厚道人，她才不用担心哥哥会被嫂嫂始乱终弃。

李妙童见妹妹不接话，也就不打算跟妹妹废话，简明扼要地道出自己的来意：“你今个儿别背书啦，收拾收拾，把新衣裳换上，跟着你嫂嫂去拜见史太医。”他说完冲仍旧在院门站着的侍儿喊道：“把包袱拿进来。”

李晶接过包袱打开一看，见里面是套簇新的华美冬装，她心头感动，“哥，我有衣裳穿的，你不用给我做新衣裳。”自家哥哥的手艺不佳，她是很清楚的，这么一套衣裳从裁剪到缝制再到绾扣子，想来哥哥要忙上好几天。

李妙童摆摆手，“不是做的，这是从京城最大的成衣铺霓裳买的成衣，就这一套要八十两银子呢。”

李晶惊到了：“这么贵？哥，下次别花这冤枉银子了，我从家里带了两个袄子呢。”

她母亲活着的时候，家境也很过得去，但母亲总跟她讲勤俭是立身之本的道理，她听得多了，就记在心上了，后来母亲去世，家道中落，她更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淡了。

李妙童装作全然不在意地挥挥手，“人是衣裳马是鞍，这可是凰朝京城，全姚天的富贵女儿都往这里涌，你穿得太寒简了，人家瞧不起你。”

他在宋家立足未稳，还拿不到大把的银子，这笔置装费是他向宋海春软磨硬泡了两三天，宋海春才同意的，他心里头已经觉得有点亏待妹妹了。

“行了，把衣裳换上，咱们该走了。再晚一点，史太医就该等急了。”

李晶把包袱放在她睡的床榻上，问哥哥：“哪个史太医啊？”

“京城里还有几个史太医？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太医正史燕梦。我跟你说她可忙了，又避嫌得厉害，要不是你嫂嫂跟她是朋友，她今个儿根本就不会让你去她家里拜见。”

李晶听了就有些不大愿意去，“哥，人家既然避嫌，咱们就不去了吧？”

离遴选试不到半个月了，她巴巴地跑去人家家里，万一被人有心人瞧见了，弹劾史太医正私见考生泄露考题，可就麻烦了。

李妙童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越来越榆木疙瘩了是吧？离试期还有十来天呢，你拜见一下嫂嫂的朋友，看能不能结门亲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