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瑛篇(二十)
十一月初九日早上,秦瑛终于从秦府出来了,陈语和再生她的气,也得让她天武军衙门当差,这是正事,大家公子出身的陈语和对这一点还是拎得清的。
秦瑛原本气得要死,可是阿来过来给她把锁打开的时候,她却没能够同陈语和再吵一架。十一月的天气,她就那么在椅子上坐了一宿,到天亮的时候多少有些疲倦,而陈语和比她更不顶困,子时一到就霸占着屈茜犀的架子床睡得香甜。
屈茜犀身子本就弱,勉强撑到丑时,再撑不住,怯怯地请示了秦瑛,自己开了柜子拿了被褥铺在美人榻上。当然他也不忘给秦瑛拿床锦被,只是秦瑛气呼呼的,不肯用,他把锦被给秦瑛放在桌案上,自己躺在美人榻上和衣入睡了。
早上阿来开门的时候,只有秦瑛一个还保持清醒,陈语和和屈茜犀都在酣眠,秦瑛看看这睡态娇憨的一夫一侍,纵然心里头窝了一肚子的火,也不能把人喊醒跟人吵架。
她不是个特别会哄夫郎的女子,但是人品正直端方,那些欺凌夫郎的事,她是一概不会做的。
上午带着天武军在京城巡逻,她瞧着每个有名没名的铺子馆子,都能想到白榆,以往她从不在巡逻的时候买铺子里的东西,前个儿给白榆买梳子,还是在巡逻结束之后让手下去买,这回却是情难自禁地拿出仅剩的几两碎银子,买了一件又一件。
新婚妻夫,乍然离分,滋味最是难熬,想念也是发自肺腑,风至水成文,自然而然,难以克制。更何况,她既想念白榆,又担心白榆一天多没见到她,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心里忧愁惊惧。到得中午该用午饭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随便扯了个理由,跟手下副将李将军交待了一下,就要往敦义坊她和白榆的小院子中去。
这李将军乃是当初董平南的心腹偏将,虽然是主帅的心腹偏将,但打仗时不能独自领兵,立的功劳就有限,在京城这几个将军中,既比不上李蔚也比不上周雅,只是眼下李蔚统领御前亲军,周雅要在乐养园值守,天武军这边缺了人手,这李将军才临时充当了副将。
因为不是自己的心腹,她也就没跟李将军讲自己究竟去干嘛,但她也怕万一朝廷有什么事找她,因而她悄悄地给她的心腹廖校尉使了个眼色,待廖校尉跟着她出来,她便对廖校尉讲,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敦义坊的背街小巷中吹口哨。
她把事情安排妥当就驱马往敦义坊走,却全然没有想到御史中丞陈语陌派人悄悄地尾随了她。虽然她武功高强,警惕性也足,但京城的大街小巷,全都是行人,她骑着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边街道上又都是声音喧哗乃至沸反盈天的店铺,想要注意到身后有人在尾随她,着实有些难。
更何况陈语陌派来尾随她的人是御史台新收的男子差役,如果陈语陌派了个女子高手来,她说不定还能觉察到,只有三脚猫功夫的男子,在男子们举袖成云的京城,犹如沧海一粟。
“阿榆,我回来了。”秦瑛一到达小院门前,就迫不及待地从马背上跳下来,砰砰砰地敲门。她之前跟李伯讲过,虽然京城比较太平,但是西境还有些贼人没除,她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住在这里,没事的时候,就把门从里面锁着。
李伯一听她的声音,就慌不迭地跑了出去,一边给她开门,一边激动得语无伦次,“国公,您可回来了,老奴这两天提心吊胆,就怕您不回来,您快进来,公子等了您一天一夜了,这会子还在给您蒸米糕呢。”
秦瑛把马缰绳递于李伯,“栓到后院去,我上楼瞧瞧阿榆。”
她说着话就提着手上的大盒子小包袱往里面走。小巷子拐角处,那个男子差役听完了这番话,便不再在这边盯梢,自回御史台向陈语陌交差。
“妻主回来啦。”白榆在厨房中听见秦瑛的脚步声,立刻跑出来迎接她,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快捷,脸上的笑容也是那般的饱满,像春日里的桃花以漂亮而真挚的姿态迎接最美好的明天,那双润丽无双的杏眸更是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秦瑛一下子就觉得昨天夜里所经历的一切,都让她疲惫厌烦。
白榆这里,才是她想要的日子啊。
“阿榆,我昨个儿有点事,没能过来,你不要生我气。”她不想同白榆再讲一遍昨日的荒唐,就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自己也知道这话不太算解释,如果白榆是个爱较真的,没准会猜想究竟她去了什么地方。
然而白榆不是个爱较真的,年轻的男儿有着不同寻常的自信也有着超越常人的豁达,虽然一眼就瞧见了秦瑛脸上的困倦,却是什么都没有问,他走上前来,用那刚刚蒸过米糕的白净小手,主动抱住秦瑛的腰,“米糕马上蒸好,奴家再去给妻主烧两个菜。”
秦瑛手上提着大盒子小包袱,不方便抱人,就只憨憨地笑,“我好饿,阿榆烧快一些。”她昨晚没有用膳,早上捧剑倒是让厨娘给她备下了早餐,但她生捧剑的气,随意地吃了几口,就骑马出了门,到了天武军衙门就该巡逻了,又没能用餐,此刻真是饿得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