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那带着些颤意的声音仿佛钟声,敲醒了尚迷失的路人。
同样敲醒了站在桌边的女人。
“……阿堂回来啦?”女人转过头,嘴角勉强上扬,明明眼角还带着泪意,却还想抢些笑意在脸上安放。
实在是,滑稽至极。
柳观堂静静地看着她,心底里那一瞬间的恐惧被她狠狠压下去,只剩下面上的冷漠充当情绪的门卫。
“晚饭吃了吗?”她收好伞,换了拖鞋走进客厅,瞥见了餐桌上仿佛没人碰过的菜,“没吃的话我来煮面。”
女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这些剩下的……”
“看起来也不像是你做得出来的。”平静的话语甚至勾不起嗤笑的味道,但女人莫名就觉得浑身发寒。
还没等女人说什么,柳观堂已经走到阳台开始收衣服了。
女人愣了愣,只能低下头揪了一下衣角。
“他什么时候回来?”
柳观堂轻声问道。
仿佛探查秘密的语气,却不带情绪,连刻进女人骨子里的恐惧都被女孩轻易抛去了。
“他没跟我说。”女人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女孩的脸色,连忙补充道,“但是他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
柳观堂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早点休息吧。”
女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淹没在了沉默里。
大致把家务活做完之后,柳观堂踏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女人仍然站在餐桌边,目光又些涣散地看着那道不对她开放的门。
虚浮的脚步一点点蔓延进另外一个卧室,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女人坐在床上,手里摩挲着一张旧得发皱的纸。
夜风从没有关好的门里潜入,偷袭了她。
柳观堂第二天早早起了床,收拾好自己之后看了一眼对门的卧室。
房门紧闭着。
柳观堂没再多看,出了门。
沈疏巷昨晚没睡好。
他应当是做了一整夜的梦,光怪陆离的,早上一起来就忘得一干二净的。
他绞尽脑汁地从刷牙想到早读,仍旧没想起来梦的内容。
“弟,你能想得起来你做过的梦吗?”沈疏巷一脸严肃地双手交叠,罕见地坐得端正,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悄悄啃早饭的前桌。
前桌是个戴眼镜的男孩,身形清瘦,面目也秀气。
一听沈疏巷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男孩却立即停下了吃饭,转头一脸心痛看着他,语气沉重:“哥,我不怎么做梦。”
沈疏巷深深叹了一口气,抓了抓脑袋:“我昨晚做了个很长的梦,硬是半点儿想不起来。李浣你就不能有点用吗?”
李浣耸耸肩:“恕难从命。”
“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呢!早自习还没下课!”李浣的脑袋一歪,却是被老班一本书不轻不重地碰了碰。
李浣立马收好早餐,态度极其诚恳:“对不起老班,没有下次了。”
老班一腔怒气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被李浣噎了回去,也只好提醒他认真读书。
沈疏巷把脸埋在书本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班哼了一声,敲了敲他的头以示警告,就往最后排走去了。
“她怎么来巡了啊?这个点她不是应该刚到办公室吗……”李浣的抱怨还没说完,就见老班凑过去跟一个女生小声说了什么,就快速走出了教室。
李浣眨眨眼,扯了扯沈疏巷的衣袖:“你瞅瞅。”
沈疏巷皱着眉,还是顺着他往后看去:“什么东西……”
目光触及之时,女孩慢慢站了起来,将课本随手放在桌肚里,双手插兜就走出去了。
沈疏巷愣了。
“原来我们班还有这么酷的姑娘?我怎么没印象……诶仔细一看好像还挺好看的。”李浣一双眼睛带着好奇,都快粘在人家身上了。
沈疏巷却是脱口而出:“柳观堂。”
李浣朝他看去:“你竟然知道她名字?你不是连我们班班长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沈疏巷却是答非所问,眼神有些散:“我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
他昨晚梦到的是柳观堂。
他梦到柳观堂一个人走向那条黑黑的路,没有路灯,没有车站。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路,她走得艰难。
但她的姿势和她刚刚走出去的姿势一样。
一样的随意,一样的不可阻挡。
他还是下意识想追上她,不为了什么,只是单纯觉得那条路太黑了,不适合姑娘一个人走。
但他还没迈步,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叫出来——
柳观堂就消失了。
“观堂,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