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列车(六)
静谧。
一片死寂之中,盘踞在列车里的某种法则被更为强大的力量粉碎了,原本望不到尽头的通道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破旧的壁纸被烟熏得漆黑,剥落下来半挂在墙上。
玩家们一路前行,在路的尽头,有一扇铁门。
门上的把手掉了漆,锈迹斑斑,摸上去凹凸不平。
它也沾上了湿滑光亮的痕迹,法则被破坏后,这扇门不再具有阻隔声音的作用,含糊不清、无法理解的呢喃声从门内传来。
他们一直追踪的东西在这里用身体推开了门,并且现在仍旧待在里面。
“神国”内虽然黑暗,却能清晰视物,景象怪诞而又有一种奇异的神圣感。
大家不约而同地噤声,改为使用肢体动作与眼神交流,仿佛高声言语便是对“神”的不敬。
悬在空中的眼球渐渐围拢到列车两侧,排成两列,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并不干预。如同神灵的注视。
吱呀──
老旧的门枢□□着旋转打开,向不速之客展示它的内里。
明明没有人在看顾,铁铲仍旧一下一下地向锅炉里填着煤,煤炭燃烧生发出巨大的热量,带动整个机械运转着。
与驾驶室相通的门敞开着,一堆小山样的巨大的物体层层叠叠地挤满了那个小小的房间。
听见门被打开,它费力地转身,从门内探出头来。
与其说那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堆肉块上面突兀地生出了一张人脸。
它身上的衣服早就承受不住主人激增的体积,变成了白色的布条,零零碎碎地挂在它身上,衣领上的扣眼里挂着半截金色的细链,尾端空空荡荡。
肉块上枝枝桠桠地生长着一些人类的肢体,它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伸出来,胡乱地挥舞。长长的黑发被夹在肢体与血肉堆叠出的缝隙里,被黏液糊成一绺一绺垂在它身前,就像一团堵在下水道口的毛发,令人作呕。
在这堆垃圾一样的东西的顶端,像挂在墙上的傩面一样挂着一张疲惫而又狂热的、中年男性的脸。
络腮胡子的下端沾到了从肉块缝隙里不断渗出的液体,本应通透的蓝眼睛成了一片墨色的死水。
它没有张开嘴,声音却好似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落在耳中是令人头痛的噪声,他们却不知为何全都理解了它想表达的含义。
“祭品……”它说。
能够被献给神,是你们的荣幸。
可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试图阻止?
任务栏里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还有不到20分钟。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想去驾驶室停下列车,看来只有把它杀死才行。
施曜光举起弩箭,对准它的脸。
这是目前唯一可以当作是弱点试探攻击的地方。
他从炼金长袍的口袋里摸出一瓶墨绿的药剂,将箭尖浸入,再拿出来时弩箭便也闪着幽绿的光。
给武器淬个毒,力求以最低的代价最快地击杀它。
嗖──
一箭射出,正中它的左眼,boss吃痛,眼睛上插着一支箭,笨拙地躲闪着其他人的攻击,生长在它身上的肢体胡乱地挥舞,随手扯住无惧的胳膊,将他狠狠地砸在地上。
“嘶──”无惧后脑勺着地,被摔得两眼发黑。要不是在游戏里,这么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即便如此,他的生命值也蹭蹭地跌到了黄线。
纯粹的数值差距是技巧无法弥补的──何况他没有技巧。
无惧瘫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施曜光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越过冷不防出现在他脚下的手臂,过去把无惧拖离前线,拾起落在地上的佩剑,射完□□上的最后一发,顶着丛林般迅猛生长的怪物肢体向前推进。
西洲好像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挥起手里的刀来气势比南风还要足,不过实力不济,只能在躲避攻击的间隙对boss造成一点伤害。
安乐乐在正面分掉了boss大部分的攻势。她手里的厨刀不长,因此贴的很近。boss四处挥舞的手臂就纠缠在她身边,随着刀光被斩断,血液在空中扬起一道弧线。肢体的断面蠕动着生长出肉芽,再度凝聚成一段完整的手臂,无穷无尽地将她包裹。
Boss还保持着神智,它癫狂地进攻的同时不断虔诚地向他的神祈祷。
祈祷神能够帮助它审判这些异教徒──它已经几乎确信玩家们是异教徒了,他们竟然胆敢反抗神的威严。
祈祷神仁慈地允许他将小玛蒂尔达从祂的国度里带走。
它的肢体再生的速度变慢了,黏液爬上来不及重新生长的地方,覆盖住创面,先止住不断流失的血。
看来神没有眷顾它,它的力量不断地衰退着。
眼见boss的状态越来越差,估算着差不多了,施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