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草结环（四）

一提到银子两字，朱菁菁原本娇丽的面容却隐隐有了扭曲，愤怒地连手都紧紧攥了起来。

这狗日的臣奚，知道把她这副泥娃娃身体放入人间，却忘了给她人世间最重要的东西——钱！！！

知道她在当铺卖自己值钱的东西时有多狼狈吗？！知道自己花完所有的积蓄被客栈赶出来的时候又多悲惨吗？！大热天连喝口水都得赊账！！

一想到这儿，朱菁菁气得只觉得自己去肉铺杀猪也不是没可能。

丽娘又上下打量了下她，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她那即使蒙了层薄汗，却还让人看得失神的脸上定了定，而后才有些支支吾吾地道：“有一处地方，倒是什么都不会也能赚钱。”

花街柳巷，秦楼楚馆。

夜晚的锦州似乎更符合它的美名，乱花迷眼，觥筹交错，烟火客船尽藏于山河锦绣之中。烟花巷陌凭栏处，多得是衣香鬓影，红袖添香。

即使朱菁菁再不清楚，也看得出这里是个温柔乡，销金窟。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没有白日里那汗流浃背的热意，反倒让人平静了下来。

朱菁菁对着满楼红纱吴侬软语，一双明艳的凤眼眯起来，两臂交叉抱于自己胸前，让本就起伏的前襟更显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来，反让叫一旁从不好女色的丽娘看得都直了两眼。

她瞥了眼丽娘不说话，只是勾着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无声敲击着胳膊。

沉默良久后，反问她：“这就是你说的......赚钱的地方？”

丽娘笑着打了个马哈，将视线从朱菁菁胸前拔开，半截面孔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脸色，她只笑得还如白日那般和善，脸上的每道淳朴的褶皱都是真心。

“哪能啊？姑娘，您往这边走。”

她指了指前方一处静谧的羊肠小道，没有灯笼挂在那里，只有一片漆黑，寻常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

丽娘抬步要往前带路。

朱菁菁也并未再阻拦，只是望着前面那个略有佝偻即将要隐入黑暗中的背影，轮廓一点点被漆黑模糊不清，再叫人看不分明了。

只独朱菁菁一人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然后慢慢勾起唇角，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也抬脚跟上前去，遁入黑暗之中。

“到了！就是这里。”

丽娘的脚步忽然停住在这条幽静无人的小路，她转过身指着面前一处两层楼高的铺子给朱菁菁看，她的神情在黑暗中越来越模糊不清。

周围乌凄凄地只有风刮草树的吱呀声，铺子旁看上去像是一片荒废的池子，屋檐下挂着的两个纸灯笼，一个已经刮掉了些许外皮，露出几节黑黝黝的干枯竹骨，在冷风中打转得吱吱作响。

只有一盏灯笼是亮着的，透过朱红的纸笺浅光照出半截额匾，朱菁菁只认得出最后的“馆”一字，她走得近一些，再往前一看。

“长，春，馆。”娇柔的嗓音放得很轻，低低地念出三个字。

风花竞入长春院，灯烛交辉不夜城。

听上去就不像是个正经打工的地方啊，朱菁菁皱了眉，不满地反问道：“你带我来的到底是——”

话没说完，后脑勺被不知什么硬物打得一痛，紧接着便没了知觉，眼前所见都变成了晃荡的残影，然后下一秒，她就幡然坠地——竟是丽娘在电光火石间，直接敲晕了她！

朱菁菁坠倒在地，残存的意识让她努力地睁开两眼间的缝隙，模糊的视线中那双破旧的绣花鞋朝她走来，缓缓蹲了下来，一脸和善地笑着伸出手来，将挡在她面前的发轻轻拨开，布满褶皱的眼尾缝隙都攥着欣喜的光。

在意识彻底消逝前，她听见丽娘喜道：“这次的货色，估计得赚不少钱吧！”

再次清醒过来，朱菁菁下意识地便静静地观察一圈，发现没有人之后立刻便想往外逃，却发现自己一只手被铁链绑在床柱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低低咒骂一声。

娘的，现在谁都要来一出捆绑戏码是吧！上次是脚，这次是手，有本事下次把我整个人都绑起来啊！！！

一通抱怨之后，她才认真地看起来屋内的景象。

这房间占地不小，可屋内的装横极为普通，看着甚至都有些陈旧破败，少数的几部摆设上面都有几道深刻的痕迹，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侧的窗户被打开来，她透过窗栏依稀能看到明月当空，皎洁如寒霜般倾洒在地上，想必距离刚刚时间并不久远。

她还想看得再多一些，刚想往前再探个头，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她只好又躺会床帐内好好歇了歇。

朱菁菁都快忘记了，她如今这副泥娃娃身体，再往她脑袋上多来几下，是真有可能会裂开的。

一想到这儿，朱菁菁倒是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正巧，屋外的廊上，传来了两个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