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夜正长
圣骏 长篇小说
徐婉心著
第六章1 夜正长
夜雨从老天爷的院子倾入克什克腾草原,像夏天的爱□□,也像冬天的恨淋漓尽致。想到人死后语言还能参与活动,徐天牛心里宽泛了许多,他向身后的历史站了一会儿,转身腾出空儿挨到鸡鸣时分。
斯琴白乙拉老人与他谈了大半宿,觉得多待一分钟也是好的。他再次告诫少年——忙碌会导致贫乏的生活。钓鱼穷三年,玩鸟毁一生。摄影是个坑,谁进谁得蒙。万一恋上鹰,两眼含泪望天空。改车改船加改脸,改到全家都急眼。放下以上这些坑,唯有读书伴终生。蒙古族格言说盐是咸的,在菜肴里不可少;真理是苦的,对未来不可少。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妒是庸才。
老人给他介绍了几个人,间谍满德拉势有余巧不足。论牛掰,戴笠算是头排,不是什么吹不吹的问题,是人家真的会,要是吹牛都能把人吹死,这玩意儿太吃功力。至于杜太师,我是真喜欢,就是有点不合我的胃口,人家有资本有实力。阿古拉在盛装里真是渣男的头排,他对卓拉的那一手也是本性的回归,本来有能力,比当年更见成色。玩小姑娘的那种那叫什么渣男?那是渣子。渣男奔的都是好猎物。满德拉有家门的荣光强势,比强势厉害多了。海日涵有大德之根,强德强杀,德而不杀。而满德拉的意志多于慧根与生俱来。这两个人都是硬茬,出世不同。
也不管少年能不能记住,老人离开木屋,走了5里地去毡房接收密电,机器在地下室里,又到与外界联络的时间。
少年惦记夜里《山海经》中的动物。老人说彪生得孱弱而丑陋,大多数出生后几天会冻饿而死或被其它猛兽吃掉。传说彪的性格极为残暴,只要能挺过劫难就会飞山越涧,上树攀藤,吊打猛虎。老人盼着同道人节节胜利,也担心像彪的恶人找母虎兄弟报仇。霸道和强权就是无垠大海的皇帝,进入人间如洪水猛兽,南方的暴风要攻击它,北方的战车、马兵和战船听从闪电、吹角的召唤,要乘旋风巨澜而行。
未来全是你的,学生;也是你的,阿丽玛。昨晚白乙拉又把两个年轻人拴在一块堆儿,他哪里知道我内心的烦躁,我天生不是学习的料子,你们赶鸭子上架。天亮了,桦树林和野草吸够雨水,山岩草木以千种的仪式让风生水起,南流北淌。徐天牛在水声里朗读老师的作业,每到卡壳处就要确定下来否则不肯继续。蒙古人走了,留下他哥一个。需要帮助时没有人来,在冷酷无情的世上帮助人的人遇到麻烦了吗?或得了重病,或照顾病人,有的逃难,有的走向死地。而我遇到的只是书本里的坎,知识跟人命比算什么呢。
徐天牛把会的认准,装在脑袋里,用纸张点着柴火。这是老人教的,当你觉得一些字能终生不忘就化为灰烬,不要留给敌人。
少年把昨晚的骨头烤起来,鱼骨嚼碎可以补钙,跟虾皮一样。本要捞出小溪的黑鱼用盐水煮着吃,阿丽玛警告他那鱼吃了上瘾,把你肚皮撑破还要吃。为了将来,不到万不得已得控制贪念。徐天牛和了荞麦、小米面做成葱油饼,在铁锅里烙着,想起天边的人和事依旧沉痛。
您喜欢上卓拉就没乌日娜大娘什么事了,是吧?昨晚少年问。
斯琴白乙拉等阿丽玛和管家姨妈离开告诉少年,阿丽玛不是他的亲生的,是卓拉的私生女。同好会很热闹,有蒙古人、满洲人和俄国人,还特邀日本人演歌舞町伎助兴,这些kapuki演出服装和化妆十分华丽,有许多奇异的动作比如倾斜动作,演伯爵夫人和巫女,是大陆乃至世界罕见的,那些女子是男人扮的。
卓拉在锡盟行走表演时遇到富家子弟阿古拉,长相俊美,出手大方。那青年喜欢听卓拉说唱蒙古语,极尽赞美。有人就劝卓拉,谁不想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咱有那条件和实力吗?凡他所做的必都顺利。你既然知道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就到他的毡房去吧,和他享受荣华富贵,哪怕一天,比朝不保夕、居无定所好多少倍,这个世道蒙古人有几个有这个福分?
卓拉觉得这是好话,就走错了下山的路给青年唱歌,做饭奉酒。天黑雨大,过不了山,就留下来。不久她发现不对劲,怕是怀孕了,又担心又惊喜,她比从前更爱他了。她不顾羞耻卑躬屈膝,什么事都乐意为他做,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多次跪在泥坑里求她。他说不可能,我压根没想过结婚。他还怨恨灌醉他的人,自己一无所知。卓拉哭号着拽他的腿任他踹着拖着。有人劝阿古拉,你回北平后将毡房和牛羊留给未来的孩子吧。那人说,还不够抵巴彦老爷的债呢,这女子人让我丢了名声终生不能回草原让我生不如死。
卓拉不肯回家乡,在屈辱和贫困里熬过预产期,生下阿丽玛。她本是王爷的养女,家道败落,落到这个天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你在你家里得了病呀,我在我家里闷;你身上那个有了病呀,亲哥哥我身上疼。听说卓拉病了将不久于人世,斯琴白乙拉紧赶着来看她。她求他收养阿丽玛,养大,不要像苦命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