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江清芸见过钟泓澄小时候的模样，在一张完好无损的照片上。

照片上定格的画面中，小男孩一脸乖巧地依偎在家长中间，很难与后来青春期张扬的性格联系得上。

而如今大家已经都是能克制好自己情绪的成年人了，所以很显然，今天的钟泓澄怒气不小。

江清芸倚靠在自己阳台的墙边，乌黑的眼珠子像夜色一样的沉，她神情淡漠，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与其你和我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不如小心阿姨知道你当年自作主张的那些小事。”

她是这几年才住到钟家的，但是钟泓澄在更早前就主动联系上在泉镇的她了。这事钟灵毓只知道一半，以至于等到他们双方第一次正式见面时，还一心想打造两人之间的兄妹情。这注定事与愿违。

钟泓澄身后隐约响起了保姆的敲门声，他最后盯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阳台。

江清芸仰头看向黯淡无光的月亮，手肘抵着墙站直身子，来到离钟泓澄阳台最近的边缘。

偌大的房子，平时顶多是钟灵毓母子在住，这两人还挺忙的，琐事都是保姆在做。

她原想顺着夜风听些闲言碎语，但不知怎地，目光仍然被斜上方黯淡无光的月亮所吸引着。

古时没有钟表，人们走夜路都靠望天。时代变迁，到了现代化的年代，不少人连子丑寅卯都念不出来了。

那年村里来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城里人，不少人尊敬之余，也会嘀咕三两句疑惑。毕竟人往高处走，只有出人头地搬进城里住的，哪有丰足年代自愿跑乡下来的？

江清芸波澜不惊的空闲时间被这位教授所占据。而她的任务仅仅是带他在村里到处逛逛。

说是要了解什么风土人情。

但她远远站着，只看见这位连鞋侧沾了泥水都会认真擦拭好几遍的男人逢人就上前尬聊。

在她眼里就是纯尬聊。

聊到天色暗下，路上都只剩下游手好闲的蚊虫了，她以为他可以放她回去刷卷子了，没想到这人忽而想起，这不还有一个她可以陪聊呢。

“哪个地方没有方言？”江清芸一边惦记着家里的妈妈，一边面色冷淡地直言道，“你大可以去申城那样的大城市里天天和人聊，为什么要来我们泉镇这种小地方？”

男人摇头：“现在会的人不多了。”

他是说像在申城那样的大城市里。

江清芸撇开目光。

啊对。他说得也没错呢。

不仅是申城那样的大城市，连她们这里的小地方，她从中小学开始，都是被校风要求“学好普通话，礼貌你我他”。

可能是她虽然没有回话、但一闪而过的目光已经够阴阳怪气了，所以眼前的男人忽然认真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道：“我大你没几岁，你在我眼里，像个妹妹。”

这位大城市来的教授看来是想通过换个称呼来拉近两人的生疏距离。

但在那时江清芸印象中的大城市，肯定是像申城那样，住着一个个高高在上的“钟泓澄”。而眼前之人所谓的礼貌，也不过是疏离高冷的保护色。

“你去哪？”尹鸿泥在背后喊她，“回家吗？”

江清芸回了一句经典台词：“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弯月爬上枝头。男人站在大樟树下，风姿绰约。他看过来的眼神摄人心魂，像一只漂亮的荒村男鬼：“姆妈？”*

他的发音还是有点儿怪异，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哪个其他地区采集来的。

江清芸却已经累了，不打算陪他逛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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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钟家的床垫太高档了，江清芸后来睡得很好，转天醒来恢复了精力，连见到钟泓澄时都觉得对方眉清目秀了起来。

今天钟灵毓过生日。她只打算和家人一起简简单单吃个饭。

江清芸递上了礼物：“阿姨，生日快乐。”

钟灵毓开心，眼角都笑出了淡淡的细纹，她一边打开看，一边笑着说道：“泓澄不如你有心。”

江清芸默默看了旁便的男人一眼。

怎样算有心？提前好几天通知她、最后期限勒令她的钟泓澄才是一个有心的那一个吧。

钟灵毓看见了里她送的礼物。是一套青瓷茶具。她怔了怔，又立即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很漂亮，你挑的阿姨很喜欢，回头我找人做个玻璃保险柜……”

“阿姨，”江清芸给出了不同的意见，“东西都是来用的。这套茶具也不贵。”

一旁脸色沉下去的钟泓澄也紧接着说道：“是啊妈，你每年都有得过生日呢。”

钟灵毓笑笑：“那明年我们热闹些？”

江清芸听起来，觉得这话比较像是钟灵毓在催钟泓澄找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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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任务。江清芸也没有在钟家继续住下去。她索性回学校宿舍住上了，省得在钟泓澄眼里瞧着，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