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对亲爹的死活根本不关心也不难过。”

“你要是看不下去，那就去给阿爸买保险。”张兴华对那个女人的装腔作势无动于衷，“话又说回来，经办人多是洋保险商行出身，怕是办了也只有惹阿爸生气的份。”

“照你的说法，就是张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了？”

“从我踏进洋行的门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跟你们这些以张家的酒为荣的人没关系！”

张兴华冷冰冰地抬了一下眼。

“反了！真是反了！”

三太太凌凤华哭的更凶了。

等到办案的差爷们调查取证和问话结束，已经是深夜。

张兴华独自走进房间，没有点灯。

在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地方，他不由得掩面大哭起来，蜷缩着身子坐在床边，颤抖着牙齿和发冷的后背，让他显得非常无助。

好一会儿，似乎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方才起身去点了灯。

门外三太太一伙人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他慢慢在椅子边坐下，就跟没听见似的，轻轻哼起了歌：

此生为游耶，此生为戏耶。

侧耳闻子嬉，吾身亦翩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的人？

明明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漠得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明明很想坐下来跟一家子人好好商谈一下，父亲昏迷期间，家里的大事小事该如何处理，却变成了争吵，说出了那些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故作事不关己的话。

张兴华不由得问自己。

为什么？好难过、好难过。

*

这一夜，是那样漫长。

漫长到，梦境里两兄弟面对面相遇。

漫长到，张兴华可以无拘无束地早已不见行迹的哥哥张兴中倾诉心声。

大哥，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虽然自那天起我们就再也不曾见过，但是我觉得你是幸运的。

我宁愿相信你与当铺家的女子长厢厮守幸福一生，也不会妄下定论像别人一样认为你干了走私军火的勾当，现今已经惨死在码头的地下仓库里。

大哥，你曾告诉过我，你的抱负是成为一名战争指挥官。

那时候我笑你，说打仗又得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快忘记这个想法吧！

你说，要先立身，才能立国，所以不能放任自如，只要去做自己擅长的，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当然，大哥也就只是对你说，你可别跟阿爸讲，不然又要被家法处置了。

我问你，为什么咱俩作为酿酒世家的儿子，就不能忠于自己的梦想，而必须继承家业？

你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认真地对我说——

“大概成为一家百年老字号店铺是所有商人们的梦想，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原意为之奋斗一生的不懈追求吧！”

“二弟，咱们出生、生活在这个特殊年代里，必须要有担当才行啊！大哥我就不信，不信那些洋人们能在中华民族的土地上横行一世。所以，二弟你一定要记着：商道即人道，切记日后无论投身什么行当，都勿要忘本！”

然而，梦终究是梦。

做梦的人，是一定会醒的。

张兴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酒坊的学徒李顺。

李顺神情坚毅，开口道：

“二少爷，袭击老爷的犯人的身影，其实……我看见了。”

张兴华一个激灵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急问：

“是谁？还不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