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因水土不服诱发了胎里带的哮喘。
难以呼吸的痛苦一瞬间把景沅拉回了扬州那个破烂不堪的草房子里,从前发病时,景沅听过不少难听话,唯独小妹会抹着眼泪帮景沅倒些水。上一次病发还是在两个多月前,缓和些了之后,家里就决定趁着现下看不出除了瘦弱点,没什么别的毛病,赶快卖掉。
从扬州到凌城,景沅没有再病发过,几乎要忘了这么回事,还期盼着也许将来,将来自己也会像明家那位举人一样,一举中第。
来给景沅治病的大夫叶希敏见到景沅视死如归的模样,还有心情跟紧张的明思开玩笑,“思儿,你这弟弟……哎呀,不用这样,就是麻烦了些,慢慢治就好了,别做出这副样子,反倒弄得我很紧张。”
明思勉强笑了笑,“姐姐快开药吧,趁着天没黑,还能让人赶紧下山去买。”
叶希敏到一边去写药方了,明思安慰着景沅,“希敏姐姐的医术很好的,肯定能治好,心也放宽些,这几天就别看书了……”
景沅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不清明思的面容。明思给景沅擦了擦将要滑到耳朵的眼泪。
“吃了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别怕……”
景沅固然比明思年纪小些,看上去也是个小孩,但很难有什么做小孩的时候。会走路了就跟在哥哥后面拾柴火,生病了顾不上害怕,只担心又给家里添了麻烦。
“阿姐,我不害怕。”景沅更不想给明家添麻烦。
“害怕也不要紧,阿姐小时候也很怕吃药的,太苦太苦了……”明思回头对叶希敏道,“让他们带点蜜煎回来,也别开太苦的药了!”
过去让景沅备受折磨的哮喘似乎真的不算什么,连喝了好几天药后,景沅感觉和正常人无异了,当然,叶希敏嘱咐了很多,不能确保不会再复发,一定要多加注意。
一番折腾后,明院长给景沅安排好了去处,让景沅开始跟着魏先生读书,不跟前院的学生们在一起。
明思告诉景沅,魏先生出身官宦人家,原应该走仕途的,但他对仕途不感兴趣,一门心思想研究学问,也是跟家里争吵了多时才留在书院的。魏先生刚做先生不久,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景沅有什么疑惑一定不要憋着,尽可缠着魏先生问个清楚明白。
景沅首先就有个天大疑惑,魏先生为什么就这么坦然地不走仕途?
景沅做梦都想参加科举,要不是明相爷送景沅来书院,景沅还被那张死契压得不能呼吸。
魏先生的不屑一顾比明思的紫玉簪更能刺痛景沅。
魏先生的课上不止景沅一个学生,叶希敏也跟景沅一起读书,明思在旁作陪,但也要缠着魏先生问问题。
魏先生在被明思缠过两次之后,满脸疲惫道:“明妹妹,我这不是看贬阿沅和叶妹妹,实在是以你现下的水平,不该来缠我。”
“师兄别想着偷懒,怎么就想把我赶走了?我来这儿是有理有据的,师兄是外男,还定亲了,希敏姐姐不能同你共处一室。”明思义正严词地拒绝离开。
魏先生头疼地指着景沅,“不是还有阿沅在吗?并非是独处啊!”
“所以啊,更不妙,希敏姐姐怎么能和两个外男共处一室!”明思说完就跟叶希敏一起笑成了一团。
魏先生只得继续硬着头皮给景沅和叶希敏授课,时不时被明思抛一个要琢磨好一会儿的问题。在魏先生和明思有来有回地唇枪舌剑过招的间隙,景沅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倘若这样度过余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用担心任何官场沉浮,只有平静的在山上的日日夜夜。
在这座山上,大家看中的只是谁的学问好,纵使大家出身不同,终究是用学问说话。
哪怕明思是女子,在这里也凭借学问行走其间。
景沅似懂非懂之际,魏先生有一日问景沅有没有想过以后。
景沅支支吾吾,不能确定明相爷和明院长的意思,明相爷似乎是想让景沅留在书院,而明院长完全没流露出这个意思。倘若他们二人开口,景沅没有拒绝的余地,哪怕死契烧毁了,景沅也做不出全然听凭自身的决定。
魏先生继续道:“阿沅很聪明,不过院长从不勉强人,你若是不愿意留下,院长不会多说一个字。就算我这样很愿意留下的,院长都劝过我无数次。”
“那……那师兄为什么坚持留下?”
明院长不让魏先生以老师名义教景沅,因此景沅只称呼师兄。
“人各有志。譬如院长虽是相爷之子,不也没做官吗?院长在忙着联系各个书院,很快就会组织起会讲,打破各个书院毫不联系的现状。这样普天下的学生有了交流沟通的渠道,做先生的也能瞧瞧其他先生到底是怎么讲课的……这件事办成了也是功传千秋,不输给上功臣录的名臣。”魏先生对不远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景沅得以重新认识了明院长,这段时日里,明院长几乎没跟景沅说过话,却默默给景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