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尽管景沅接过了很多书院的琐事,明思也没有再开心起来,甚至也没有变得更轻松一点。
战争消停后,明相爷处理完善后的事就上了折子恳请告老还乡,陛下很快就应允了。
今年就是秋试了,明相爷苦心说了许多,劝景沅去考一次为好,也许考得特别理想便不会再想留在书院了。
烛火映照下的明相爷的确比昔年景沅初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朝堂上纷争不断,又有外敌侵扰,明相爷终日奔波于此,其中的艰难可以想见。明相爷这样一个在官场上度过了大半生的人,到头来仍劝景沅入仕,景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定。
除了明相爷的意见很明确,景沅身边的人总在说让景沅坚持本心就好,景沅初时会为如此体贴的考虑而欣喜,渐渐地,景沅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压根也不是宣师弟那种认准了科举就不撒手的人。
景沅想选的是能安心的生活,不会随随便便再陷入幼时那种绝望的境地。
好像走上仕途,手握权力,景沅想要的会更容易实现,实际上景沅始终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有个声音在警告景沅当下的生活便是最好,离开书院的景沅什么也不是,会被卷入什么样的风波都有可能。
“不要只是为了报恩留在书院。”明相爷特意点出了最可能让景沅留下的理由。
景沅没来得及否认,明相爷又叹道:“晨儿说起来年纪也不算大,距离他让出院长的位置还有不少年,这中间会有多少变数,你能预计到吗?”
明院长会有新的学生,新学生可能会比景沅更有才华、家世更好,景沅会被比下去,或许,也会心生嫉妒……
“我虽说也有几个孩子,但晨儿是我最心疼的,我绝不愿意他在书院的事上再栽个大跟头。你若是答应了要做先生,之后再反悔,那会伤透他的心。不是真的能放下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那就好好参加秋试。晨儿虽说不是全靠我养着,但我给他的田产铺子他便是花一辈子也花不完,官场上是非多,他不愿搅那趟浑水就算了。你们书院里的魏澜也是一样的,他又不靠书院的月钱过日子。你是要成亲的人了,想事情要考虑周全些……”
明相爷的一番话把景沅的脑子彻底搅成了弄不清的浆糊,不管是走仕途还是留在书院,唯有上族谱,明相爷才肯相信景沅将来不会变成捅刀子的人,这个决定权当然还是交给景沅。
直到明相爷离开凌城,景沅思索许久依旧没有清晰的惟一的答案。
距离秋试不过两个月,距离与谢然成亲也只有数月了。
细思量,当日明相爷定下的日子,恐怕想的正是秋试考上后,迎娶谢然。
对景沅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看得见摸得着的前途和自己心心念念的爱妻,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再过数月,景沅就能完完全全拥有。
景沅拿不定主意时,明院长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就给景沅报了名,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十分随意地说让景沅努力准备秋试。
景沅感受不到欣喜,心里塞满了委屈,会觉得大概明院长并不满意自己,比起留下,明院长更希望景沅走。
夏日的午后烈日炎炎,景沅的衣裳明明被汗水浸湿了,却只觉得快要被凉意吞噬了。
景沅无助地问明院长:“老师……老师为什么非要赶我走?”
这句话,景沅当初也很想问父亲。
为什么非要卖了景沅?问出口也只敢是为什么要签死契。
兜兜转转了许多年,景沅始终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明院长面上不见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反问道:“如果考上了状元呢?你也要放弃吗?”
“状元?”景沅想都没这样想过。
不少人夸景沅聪明,景沅在书院里也很拔尖,过去书院里拔尖的人物考个状元不稀奇,景沅考个状元的可能性不说比外面没见过的学生大,起码和书院里其他的学生比是绰绰有余的。
明院长道:“林大夫,你见过的,当年程先生很想他留下来,他婉拒了,然后就考中了状元。我和他是自幼相识,又同窗多年,说实话,你现在的文章写得比他当日好。”
真是七月天下大雪也难听到明院长夸景沅一句,今日不仅是夸,还拿当年的状元郎、现在一众皇子的老师林大夫作比,景沅听了都脸红。
明院长不会闭着眼瞎说漂亮话,景沅深知这一点,偏要故意赌气唱反调:“老师哄我去参加秋试,真是什么话也肯说,我要是考不上状元,老师负责吗?”
明院长应该怒斥景沅的顶嘴才对,明院长自始至终都维持了平静,“考个状元更好,考个榜眼也行,探花应该没戏,长得不好。”
景沅气不打一处来,生平第一次对明院长大声,“好!老师那么想我走,那我就去考个状元让老师安心!”
景沅很有魄力地怒气冲冲离开了明院长的书房,还气得满头大汗,边走边擦。景沅一口怨气没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