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

许竹竹极其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敢说！我就敢信！”

“我真的会信的，”说着，她拿出那本保管了许久的账簿，靠近跳动的火苗，“只要你告诉我实情，我现在就把这本账簿烧了！”

张不弱眸中闪过一丝无法捕捉的惊异：“你既有它，又何必信我的一面之词？”

“人是活的，字是死的。”许竹竹松了手，看着账簿在火光中消散，“现在看到你这副模样，看来我想的没错。”

“……你想了什么？”

“本来还想激你一把让你说实话着急下和我解释解释来着，”许竹竹叹了口气，“看来我没有眼福了。”

“张不弱，你也想找这本账簿，曝光张家的所作所为是吗？”

许竹竹不是傻子，张不弱是与她一起到曹县的，前面还都忙着备考和考试，若她真能在时间空间跨越这么大的情况下再搞事情的话，许竹竹甘拜下风。

“你分明是真心想要为江南奉献所有，但偏偏又要在我面前装的像是个能为张家框框撞大墙的脑残粉——你骗天骗地骗我，就是不骗江南的老百姓，有意思吗？”

张不弱笑了笑，“有意思啊，很有意思啊。”

因为你在看我啊。

母亲。

许竹竹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脑蒸汽震的嗡嗡嗡的：“？？？”

是下一秒就能直接倒出一百度沸水的程度。

“你和你母亲真像呢，”张不弱恍惚了瞬，呢喃道：“……父亲，便是喜欢上母亲这点了吗？”

“什么？”许竹竹皱了皱鼻子，不喜欢这个走向。

张不弱擒笑，“我父亲的卧房中，挂着你母亲的肖像，日日以泪洗面。”

许竹竹这张脸，像极了母亲。

所以她才能在见到许竹竹的第一眼，就认出这是谁的孩子呀。

许竹竹叫她一声：“张不弱。”

“嗯？”

许竹竹从未如此郑重其事，“我们的母亲没有负任何人。”

张不弱静静地看着她，“你看我会信吗？”

“张不弱！”许竹竹有些恼了，“我信你这么多回了，你就听我说完，再说自己信不信行不行？”

“……”

“你不信我，那也该信旁观者。李将军什么都知道，母亲当年是因为被张家和小人蒙骗，母亲与你的父亲间只有阴差阳错，没有什么负不负的……母亲甚至为了你的父亲拒绝了我的父亲，是张家以你父亲亡故为由，哄骗母亲。

之后，张家落败，只是因为小人！”

“若母亲当年回去找父亲了，事情又怎会变成如今这种地步。”张不弱长眉轻拧，胸口疼的慌。

许竹竹道：“她找了，她绝对回去找了。”

没去找的话，以李将军那个小暴脾气，母亲的命怕也是没了。

张不弱却是沉默了。

一直以来，张不弱便是靠着为父亲报仇的念头，支撑着自己。

如今，许竹竹将真相放在她的眼前，就好像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可惜她的心境早被多年来的折磨炼的衰老。

连这件事都无法激起丝毫的她的情绪波动。

许竹竹耐心等着她敞开心扉，但良久后，张不弱只道：

“知道了。”

许竹竹不满地站起身，就这就这？

张不弱的回答就这么寡淡。

……

“许竹竹。”张不弱微微张了张嘴，叫住这个下一刻就要离去的人影。

许竹竹扭头看她：“什么事？”

“……之前的约定，明年还去看烟花吗？”

许竹竹这才从落了尘的记忆匣子里扒拉出悠远的回忆，她应了声，毫无芥蒂道：

“行啊，到时候我把你捞出去看烟花。还有什么事吗？”

“……”张不弱道，“没有。”

看啊，她就是这么好。

是张不弱配不上的好。

“那我走了？”

“嗯。”

“……”

许竹竹渐渐走远了，但她将火把留在了张不弱的身边。

她走了。

张不弱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地牢再无一人，没有人听到，在她走后，张不弱轻如鸿毛般的道别：

“再见，许竹竹。”

再见，再也不见。

伦理如鸿沟般难以跨越，挚爱如烟花般绚烂璀璨。

她这辈子，爱而不得，求而不得，惟愿所爱之人此生不再与她有所纠葛。

张不弱换上了许竹竹带给她的新衣，摘下火把，微笑拥抱着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