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风花雪月的往事
在见到殷夙之前,张翠山身为武当七侠中唯一的女子,可谓是备受宠爱。
其时属元朝年间,自陆秀夫抱小皇帝跳海,已过了五十多年。此时的太极宗师张三丰,早就自昔日的懵懂孩童成为人人钦敬武林宗师,随着年岁增长,这位张真人心中便越发感怀往事,每见她少女娇颜,不自觉地想起华山之巅的怅惘背影,只惜故人已去,往事如风,对待翠山便多了几分别样的耐心,或多或少地,铸就了少女急躁的性子。
那日张真人寿宴在即,武当七侠的俞岱岩为人所害,几乎成了废人,张翠山手足情深,第一人飞奔下山,誓要将害她师哥的奸人千刀万剐,正遇上乌云暴雨 ,与那送俞岱岩上山的都大锦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撇下他独行,竟自到了龙门镖局门前。
她心性刚烈,又极机敏,正欲伏在暗处窥伺厉害,却被一群红衣少林僧拦在了门后,口口声声为她扣上龙门镖局数十口的血债,张翠山不明所以,百口莫辩 ,她势单力薄,少林众人又咬定了是她毒手,追赶仓皇,到了西湖之上。
琴声淙淙,男子俊朗,魔教少主殷夙的出场骤然惊艳了青春少女,只见他眉如墨画,鼻如玉山,一双凤眼灿然生姿,鼻翼一侧有粒小小黑痣,更增风华。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张翠山师门规矩,男女之防守得极紧,一时间道心微漾,乱了阵脚。殷夙自刀剑丛中来,却偏装成文弱书生的模样,浅笑着将臂膀上的几点梅花出示,从此便赖上了这个张三丰的爱徒。
他以屠龙刀作饵,着意引诱张翠山随行,意图将武当派拉入局中,张翠山虽暗道小心,仍为他男色所迷,芳心大乱,不知不觉随他前行。
谢逊的突然出现,逼得这二人远离尘嚣,漂泊在浮舟之上。殷夙动情许久,处处将身相护,对着武当山张三丰的爱徒吐露心迹,终于使张翠山顾忌尽消,倾心相待,自古正邪两立,却挡不住青年男女情爱深重,两人饥餐情露,渴饮爱水,竟将这莽莽大海当作仙境。
只是单身狗谢逊丧妻多年,眼看着狗粮漫天,粉红泡泡遍地,心中仇恨更是难抑,将那到手的屠龙宝刀敲在船头,可巧不巧地遇到了东方版泰坦尼克——宝船撞上了冰山。
三人误打误撞,荒岛余生,却是剑拔弩张,各自防备,张殷二人心意相通,自冰山旁将谢逊盲了双目,去了心头大患,便以这山川为证,结为了夫妻。殷夙是魔教中人,向来是情之所至,无所不为,为着张翠山端庄自持,方压抑情思,这日两人矢天盟地,遂成鱼水,自此捕鱼打猎,相对喜悦。眼看数月过去,张翠山但觉腰肢日重,裙带渐短,方知自己有孕,思及千里之外的师父及师兄弟们,潸然暗道:“外面大敌窥伺,这孩子又来得突然,也不知夙哥作如何想。哎,要是我师父现在岛上,只怕再有一个目盲的谢逊也不怕他。”
张翠山得名家教导,武功原比殷夙要强些,她既身怀有孕,殷夙一人智计再高,也决敌不过谢逊。两人战战兢兢,在山洞支撑了数月,只盼谢逊沉迷屠龙刀法,再不来打扰。不料临盆日至,张翠山一声惨呼,谢逊突然怒发如狂,从腰间拔出屠龙刀急速舞动,就要冲进山洞,殷夙拼死阻拦,却为他一掌拍开,张翠山疼痛难当,自枕边拔出银钩,强撑着要与他同归于尽,忽而一声啼哭,一个黏糊糊带血的孩子掉了出来,张殷二人父母心肠,正自温柔地望着孩子,却见谢逊呆愣在地,直如泥塑木雕。
他忽然问: “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翠山道:“是个女孩。”
谢逊神情更呆,道:“女孩好。女孩便不会被大恶人摔死。”他又问:“剪了脐带没有?”
殷夙道:“要剪脐带吗?我竟是不知。”
知道他良知激发,狂性已去,张翠山也放下了警惕,嗔道:“亏你还是个父亲,竟然连谢前辈都不如。”
谢逊倒转长剑,将剑柄递了过去。殷夙接过长剑,割断了婴儿的脐带,却见他不声不响,自外面打了盆热水来。
谢逊听得婴儿哭声洪亮,也不避忌,张口问道:“孩儿像妈妈呢还是像爸爸?”
张翠山微笑道:“还是像妈妈多些,是个小圆脸,不是张瓜子脸。”
谢逊叹了口气,低声道:“但愿他长大之后,多福多寿,少受苦难。张姑娘宅心仁厚,比殷公子可有福气多了。”
听他二人一问一答,竟像旧识一般,殷夙哑然笑道:“不如把念慈先给我抱抱。”
说着便将孩子接了过去。
谢逊问道:“你说这孩子……是叫做念慈么?”
殷夙愣了愣,道:“我与五妹先前为她拟了个小名,原是记挂武当张祖师的意思。”
谢逊摇了摇头,道:“她是个女孩,张姑娘又是那样的性子,若叫做念慈,难免将来在男人手上吃了亏去。”
张翠山道:“那依谢前辈的意思,这孩子该叫做什么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