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鸟与花
本篇为利威尔视角
利威尔在床上睁着眼,难眠。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伊莎贝尔描述中那天的场景。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夺过剪刀一下一下地刺入脖颈,赶走剩下两个男人后毫无征兆地昏迷在地。
他并不排斥这样的行为。
他只是懊恼,懊恼自己没有能及时地赶过去,懊恼自己又一次什么都没做。
但同时心中也生出些许疑问。
那样纤细的人是怎么从一个壮汉手中夺过剪刀的?
那样纯真的人是怎么眼都不眨地杀人的?
还有她扑朔迷离的来历,仿佛是从天而降。
利威尔不想逼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往。可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去了解,这种感觉几乎让他抓狂。
瑞吉尔仍然很爱说话很爱笑,就好像丢失了那天的记忆。只是偶尔,她会站在房顶发呆。
她说话的时候眼底盈盈春水笑意灿然,轻灵而烂漫。然而沉默时完全变了个人,独立厌世。
抓不住。
抓不住。
利威尔偶然一次走上天台,看见瑞吉尔就那么随意地坐在楼顶,穿着宽大的衣服和短裤,轻轻在风中荡漾,像一朵将死的花,就快被吹跑。又像一只鸟,便要随风起。
她来时猝不及防,走时也将静悄悄。
可就在那时,瑞吉尔转过头来,对着利威尔笑。“利威尔,快来快来!我看见那边有一朵小花!”
“别告诉我你一天到晚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偷窥一朵花。”利威尔依言坐她身边,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
—— 一朵白色的小花。
利威尔转头,瑞吉尔还在叨叨着这朵小花的成长经历,时不时把自己给逗笑。
她在看花,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耀眼的郁金香。
或许就在这一刻,利威尔觉得自己应该把她带出去,带到地上去,让阳光抚过她每一缕发丝,让她自由自在地歌唱,旋转,让她肆意地绽放。
人类真是贪心,拥有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利威尔。”“嗯?”利威尔回过神,眸色聚焦,下一秒
“假如我是一朵花,定是因为你才扎根。”
他愣住,定格那一刹那,是瑞吉尔诡计得逞的得意与窃喜笑意。
“…臭小鬼。”
你,亦不能永久扎根于此。花是需要阳光滋养的。
“喂,想去看看太阳吗?”利威尔忽的开口。
“嗯…你去我就去。”瑞吉尔漫不经心地晃悠着小腿。
笨蛋。
这种事,哪能一直听我的。
就在这天,漫漫生命长河中毫不起眼的一天,利威尔终于重新拾起生活的花。
于是今天,利威尔带着法兰,伊莎贝尔和瑞吉尔走上楼梯。那是一段长长的路,仿佛望不到尽头,越往上面走阳光越烈。
他走到楼梯口,停下。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回避光芒是蛇类的本能。这阳光,是否太刺眼,以至于会将他灼伤?
“大哥,你说我们以后能到地上来居住吗?”伊莎贝尔发问。利威尔没说话,法兰倒是抢答,“一定能。到时候就天天都能看到阳光了,你的脚疾也能够好一些了。”他侧头,“是吧,里维。”
“嗯。”
利威尔应答。望着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憧憬。
失神之际,手心传来另一人的体温,点点冰凉。风扬发丝,她奔跑荡起回音,栀子的香味在鼻尖停留一霎,带着笑的声音落进他耳里若即若离——
“带你私奔!”
利威尔不自觉的跟着她跑起来,将那些不安那些踌躇都抛到身后,只剩下心跳如此急促。到了阳光中,错落碎光终于停留下来,瑞吉尔回身旋转,直直地,毫不遮掩地和利威尔对视。
春光乍现。
“我叫瑞吉尔,瑞吉尔·戴维斯。”一字一句说的认真,眸里倒映着神色晦暗不明的利威尔。
“戴维斯?”他这是第一次听见瑞吉尔说起自己的姓氏。“利布斯商会的那个戴维斯啊。”难怪通身一股贵气,戴维斯是大多服装店的布料来源,甚至也为皇室提供过布料。
而瑞吉尔·戴维斯是戴维斯家最小的女孩,名声不算小,也很得老戴维斯宠爱。
既然如此,瑞吉尔又为什么要逃走?
“诶?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我家里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瑞吉尔的声音打断思绪,利威尔摇摇头,无视掉后面叽叽喳喳的法兰和伊莎贝尔,朝着瑞吉尔靠近几步,压低声音,“你那天说的,回去就会死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少女呆愣着眨眨眼,又忽然冷静下来。
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一圈又一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