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4

告白3.13

酒吧这种地方我不是第一次进入，但依旧在绚丽的隔音门前驻足几秒，才适应了里面嘈闹昏暗、烟雾缭绕，霓虹灯飞闪的环境。

舞池里，到处是挥舞的雪白手臂、扭动的肥瘦腰肢，还有雪白的大腿，中央的平台上，一个身材火爆、浓眉艳唇的年轻女子旋绕一根钢管领舞。

有过那么一次喝醉，我冲上平台，傻瓜般绕着领舞者瞎舞一通，那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那一次以后，我也不再让自己喝醉，因为酒品不怎么好。

我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点了一杯生啤，默然看着一切的表演，像我这一类的人酒吧里向来不缺。

从养老院回来后，某个问题始终缠绕着我，假若院长真是她，我该如何面对。

在理性的角度而言，似乎根本不可能是她，她比我小两岁。

第三杯啤酒快喝完的时候，我已兴致缺缺。

酒吧里骤然灯光齐暗，领舞的辣妹退场前振臂一呼，“请欣赏今晚的第一场表演！”

呜咽的风声，从酒吧四面八方的音响飘飞，与之相映衬，一缕缕色彩缤纷的霓虹气流慢慢汇聚在中央高空。

一声仿雷霆的炸响过后，冷雾簌簌，弥漫全场，一队穿戴黑色插翎凤眼罩、文胸、齐腿短裤、红色高跟鞋的女子，像美丽的黑蝴蝶轻盈盈飘进舞台。

一个身材高大、装扮得像黑暗骑士的男子最后滑步出场，她们蛇臂轻挠，摇臀露胸，妩媚又妖娆，围在他身周。

男子磁性烟嗓、富有力量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惑动，开始穿透冷雾、渐急的风声。

他们迷醉了我的黑色

以致分不清什么是憎恶与罪恶

我厌恶地大喊一群傻子

他们一起回答我

我们只需这片刻的欢娱

即使明日整个世界不复存在

每个人都极力装出和善的笑容

但是他们无辜的眼睛却无情地出卖了那可怕的灵魂

迷失的人总迷恋夜的黑色

他们迷恋我的黑色

仿佛这是他们的空气

夜在呼啸着

它的脉搏轻盈而沉稳绵长而悠远

它一路走来缓缓而行

仿佛背负沉重包袱的远行者

夜在咆哮着

满耳都是尖刺的哀嚎它全不在意

它的长袍黑暗而纯洁 轻灵而优雅

仿佛洗心革面的朝圣者

它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很少有意兴阑珊的时候

让所有见过的人为其所醉

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纸醉金迷的浪荡子

阳光将我隔绝 坟头无须记挂有人摆上鲜花

从此我就是世间的一头孤魂野鬼 再无人可以将我抛弃

整个吟诵的过程，男子的声音自高亢转中平，至落尾收若低吟，十分娴熟流畅，配上女子的妖艳、音响和环境的衬托，称得上是一次比较完美的表演。

我此时已有些厌倦，方才似乎听到一阵流水声，我起身朝楼上走去。

楼梯转角处，我用那张白金卡应付过年轻的酒保。

一道灯光骤然打在二楼的一个包厢间。

“今晚的诗是尊敬的诗人企业家赵先生奉献，每一位贵客可以免费一杯啤酒，赵先生请客，请鼓掌致谢！”

掌声口哨声瞬时四起，包房内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微微点头致意，我比较讨厌这种老民国风格，不过这人看上去有几分面善。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笑吟吟的蓝裙女子，然而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个女人——莫岚。

“婚外情。”我脑袋一震，身体本能地往后一缩，却意外地发见了隔壁包厢的另一幕。

一个低胸红裙的女子端着酒杯怔望下方，杯身恰好遮挡住她的面孔。后面伸过来一只手，被她手肘一顶挡了回去，那只手并不退让，她霍地起身，一只肥厚的手掌突然从对面方向甩过来，一巴掌将她的脸拍进了我的视野。

我认出了她，她发见了我，四目遥遥相对。

我飞身朝楼梯上奔去，冲进那个包厢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不见。

告白3.14

子时前后，外面鞭炮开始震天响，有经验的老人知晓，又一个阳间人即将赶赴那个看不见的遥远国度。披麻戴孝的亲属在老和尚的牵引下，绕棺转过最后一圈，见证死者最后一面，两个年轻和尚吹奏得更疾更响。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在掌司仪的人的吩咐下，抬着棺盖迅速合棺，家属哭得撕心裂肺几次扑倒在棺盖上，又被早安排好的人连拖带拉劝走，长钉一根一根楔进棺木，将阳间与阴间隔绝，这是封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