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野猎终于如期举行,地址在皇宫外的近郊,一块专门由皇家圈起来,亲自进行管理的森林。
林子挺大,近处建着简易的行宫,更远处的林子,一直通到绵绵不绝的深山之中。
老皇帝终于调理好了身体,能够下床挪步,一开始他连嘴里的一口气都顺不住,捧着胸口在床上翻腾,像个被揪断了脑袋的蚂蚱,满地打滚,野猎因为他硬生生给拖沓了小半个月,终于几个老中医接连看诊,几副药汤灌下,气顺才了,脚才利索了。
几任大臣接连上书催促,这才给老皇帝拽到了野猎场。
野猎是先祖留下来的传统,象征着南国人骁勇果敢、战无不胜的精神内核。
正史中,先祖在开国以前,起马行军路过一片林子,行至半道儿,突然夹紧马腹,缠紧缰绳,屏息驻足,左手捏箭,右手拉弓。
侍从们还未瞧见哪里有野兽,但听先祖一记满月弓锵得一声,拉开又弹回,箭离弦射/出,箭头闪着寒光,咻得一声,迅疾无比。
两声休止,第三声接次响起,极远处响起一阵动物的嘶鸣,拥上去看,先祖竟射中了十丈外的一头公鹿!
如此壮举,文武百官无不称赞。
一国之君尚且如此,其下官员百姓势必跟着上行下效,开国之初,是南国最鼎盛、最繁华的时期,官员尽职尽责、一心为民,百姓兢兢业业、安居乐业,南国按年收上去的赋税,每每超过计划指标,俨然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由此可见,“野猎”是确定南国上下众人自信心和凝聚力的重要活动,指向了国之根本,无论如何都要举行。
今年的野猎因为老皇帝的“懒驴上磨屎尿多”已经拖延了好久,再这么耽搁下去,可怕要拖到年末,到时候还有国祀,两桩国家大事挤到一起,就如同那兵戈扰攘,真怕要擦枪走火,惹出祸端来。
到时候民心大乱,异军突起,几个佞臣贼党再一搅和,暗潮汹涌,大厦将倾,再三令五申、强拉硬拽把老皇帝从床榻上拖起来,也是无济于事,只怕连全身而退也难上加难,脑袋满地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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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穿着一身枫红色的圆领袍,一头黑发利落地挽起,套上发冠,用一根银簪别着,袖子则用黑色的麂皮护腕收紧。
为了防止射猎时误伤友军,野猎场的所有人都穿着艳服,但唯有她身穿红衣,套着黑色鹿皮长靴的脚,踏在马蹬上,扬鞭一甩,夹紧马腹,便骑着高头大马率先和各路世家嫡子进了猎场。
老皇帝、萱华娘娘以及诸位臣子妃嫔坐在猎场正中的看台上,他们先把马拴在猎场外的马槽中。
然后,一行人一起步入猎场,在看台下的广场中行礼,向皇上问号、向文武百官问好、再向娘娘们问好。
老皇帝大概是瞅不清他们这一趟人,狠狠地皱了皱脸,用力地眨巴眨巴眼睛,一个蹬腿,将圆滚滚、肥胖胖的身体从椅子上弹起来,肥手往前一撑,这一套动作瞬间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肥球泄气,皱巴的脸展开,老皇帝往椅子背一靠,不明所以地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大概无话可说,他能来,能坐在这,让这个野猎好好举行下去,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大恩大德、十分尽职尽责的行为了,其他的,他是一点也不想多干。
老皇帝大手一挥,懒散地朝一旁一个俯首而立的臣子看过去,那臣子和老皇帝对视,点了点头,他已经杵在这里很久了,讲稿都在手里捏好了,就等着老皇帝发话。
太子知道他是谁,姓吴名世,字过耘,是年轻时侍奉过先帝的老臣,勤勤恳恳,不苟言笑,但是,一脸苦相。
吴过耘一生节俭,连老婆都没找,更别说膝下有子了,大概是他过的清苦,那股苦味浓郁酽酽,好似陈年老酒,闭着眼睛,都能闻到那股呛鼻味儿,吴过耘苦得足够本本分分、实实在在,所以,老皇帝很看重他,除了寻花问柳,基本上什么小事都能依着吴过耘。
这大概,算是老皇帝这辈子唯一干过的一件正确的事情吧,仅凭这一件事,一直吊着南国的国运,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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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过耘滔滔不绝地从开国讲到了昌盛,又从昌盛,跳过现在的衰落,直指更加广阔的未来。
终于,在老皇帝的眼皮逐渐重若千钧,从圆润昏黄的眼球上艰难地滚落下来,脑袋困倦地往扶手上一倒,吴过耘撤掉了演讲稿,大喊一声:“加油诸位!!!”
那声音犀利而震耳,完全不像从他这么一个苦行僧似的人的嘴巴里吐出来的,太子在广场听着,只见老皇帝被惊的一个激灵弹起来,左顾右盼,狼狈地摸了一把嘴,也跟着嚷了一声同样的台词。
呵,没想到吴过耘也是个有脾气的人物,玩的好一招“声东击西”“隔山打牛”。
野猎的规则,很简单,正午之前,看谁打的猎物多、街猎物大,便获胜。
但,还有一个隐藏规则,这片林子有一种鹿,鹿角巨大如树,鹿身健壮结实,鹿背带着奇异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