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下)
“停。”帝王抬手,轿辇停了下来。
打瞌睡的添宝连忙打起精神跑上前:“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祁珩没有理他,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去瞧那凉亭内的身影。
素色裙钗,有些局促,又似有些着急,恍惚好像回到幼时她随着家人进宫时那般。
轿辇缓缓落地,年轻的帝王起身向那凉亭走去。
既她来了,那就当面问清,这一回,她总无处可躲了吧。
“不是不想来吗?怎么休沐了还出现在这里?”
祁珩站在亭外,看着亭中背对他的女子身影。
听见他的声音,那人明显地僵了一下,只是并没有转过身来,也未曾回话。
他于是有些恼:“朕问你话,都敢不回?”
正因她休沐日突然跑进宫里见大长公主而恼怒,祁珩如今听不见她的回答越发觉得急躁。
“沈明嫣,朕到底哪里待你不好,你这般抗拒,就不怕朕真的治你的罪吗?”
那分明是帝王发怒的话,也不知怎么了,此刻被他说出来,竟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祁珩极恨这样的自己,似乎是奈何不得那个女人一般,可分明该是她听话才对。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别处看了看,才又重新看回亭中:“不然你说,要朕如何你才肯跟朕好好说话?”
他为帝王,乃九五至尊,何曾求过一个女人?
可那亭中之人却一动不动,不只不行礼,连话都不说。
祁珩终于忍受不得了,他觉得自己所有的耐性都在朝堂日复一日的争吵和那不断出现的梦境里消磨殆尽。
他突然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亭中那人扯了过来:“沈明嫣……”
帝王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是片刻令人心悸的安静。
“是你?”祁珩重新开口,已然冷漠疏离。
沈明婳慌地扑通跪了下去:“圣上饶命,臣女……臣女是陪外祖母入宫,给大长公主殿下请安,未想得,未想得……”
祁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也和你姐姐一样喜穿素色裙衫?”
沈明婳俯首:“臣女……臣女听闻大长公主殿下近来不喜艳色衣裙,这才选了这件衣裳。臣女不知三姐姐喜好。”
祁珩冷笑一声:“你可知方才你一言不发,已是欺君之罪?”
沈明婳哪想得这么严重,一时大骇,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磕头:“圣上饶命,臣女愚钝,方才一时不知所措,惊扰了圣上,臣女并非有意为之,还请圣上饶恕臣女性命。”
她方才在亭中时,与沈明嫣确实很像,可是现在却一点都不像了。
沈明嫣不会在他面前这般低声下气,就算是梦里,她跪在地上,脊背也总是直直的。
“离沈明嫣远些。”
祁珩微微俯身,冷声掷下一句,而后也并不让人起来,就如同这亭中没有这个人一般,抬步往外走去。
添宝迎了上来,虽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但他总归还擅察言观色,于是问道:“圣上,这沈四小姐……”
“让她跪清醒些,等她祖母来了,就放她回去吧。”
添宝随即明白了意思,行礼道:“小的明白。”
*
从上京到平州剑风关,大抵要经幽州、朔州、北定等处地界,至关隘又有山路,周佑所领的骑兵尚要星夜兼程半月有余,似民间商队,月半能到已算非常快了。
按照前世三叔出事的日子,沈明嫣如今启程,自是足够。
可这一世很多事情变化,连苍戎进兵的时间都变早了,沈明嫣其实也有些没底。
疏夏会些拳脚功夫,此行是她跟随,可她到底没有映冬细心,不知从哪摘的草叶子,编了个蚱蜢虫拿着玩,倒没发现沈明嫣神思忧郁。
出上京地界后,官道边的景色就变得有些无趣了,远树近草如同被连番搬运似的,放眼望去,都是一模一样的风景。
商队自然没有什么豪华马车,唯拉货物的马车上可有几处坐人,只是并无棚顶,谁都可过来攀谈。
此番押镖的是秦响的好兄弟陆越,生得魁梧,擅使一柄大锤,一路都在和镖局的兄弟们说笑。
沈明嫣用的是秦响之妹的身份,他们自然也不避讳。话说着说着,便又引到这队伍里唯二两个女子身上。
“我就爱和坦诚人说话,秦响就不行,有这么个漂亮妹子,却藏着掖着,连个口风都不透露,可见不是坦荡之人。”陆越哈哈大笑。
“秦家小妹,你也住在上京吗?怎么以前不来找你哥哥?”
沈明嫣自然不愿多言,只是秦响在镖局内名声颇高,她若避讳,未免显得刻意,于是那陆越问过来,她自然按照做好的假身份回答。
“堂兄家与我家虽为同族,可自曾祖分家后,便各居他处,我平素不在上京,自然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