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院试及第者,为秀才,免徭役,见官不跪,不得随意用刑。
同为秀才,又分几等。
但在家境殷实的人看来,这也不过是一些食廪优厚的差别而已。
温玉躺在床上,双手交叉规规矩矩放在腹中,身体板正恍如木偶。
也许对其余人来说,榜上有名就够了。
可温玉是不同的,她睫毛轻轻一颤,心说:这怎么能够呢?
——不够,还远远不够。
在读书这一途中,温玉从没受过挫折。
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远超常人的聪慧。
所以……
【10岁:你获得“小三元”称号。】
她从未考虑过其他可能性。
温玉紧紧盯了“小三元”一瞬,很快便移开视线,好似这个他人遥不可及的“小三元”只是什么平常可见之物。
先生夸她聪慧有灵气,却也说过她盛气太过。
去到衡山书院的第一年,先生私下找来温玉,谈及他们上交的诗词。
诗赋曾经也在科举的考察范围。
但从前朝开始,诗赋就开始渐渐被科举边缘化。及至本朝,诗赋已经彻底取缔。
来到衡山书院之前,温玉跟着那位辞别的夫子品赏过许多诗词歌赋,却从未亲自下笔。
交给先生的,实打实属温玉的第一篇诗作。
外头春雷大响,暴雨如注。
即使关紧门窗,若不大声吆喝,也难以将自己的声音传达给屋内的另一人。
先生坐在桌前招手,温玉走近至桌旁等候先生问话。
这样的雨已经断断续续好几天了,总也没见停的时候。
前日里,先生堂上正说着话,外面便轰鸣大作。
先生的声音盖不过天。
他捋捋胡须,干脆停下,吩咐坐在首位的学子往后传话。
——以今日之景作诗。
先生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温玉。
不同于写策问和答经义的馆阁体,纸上龙飞凤舞的俱是温玉的同窗们交上来的诗作。
不薄不厚的一层,温玉慢条斯理地一张张往下翻。
先生的批红也争先恐后涌入眼底,不外乎就是一些点字词、评韵律的话语。
翻到最后一张,只有干干净净的黑色墨水,右下角印着温玉的章子。
先生终于开口了,他说:“阿玉,盛气太过。”
对于这连日的暴雨,别人写的是悯农、治水。
只有温玉,写朝堂、写贪腐。
如果只写朝堂贪腐,也不过是一些隐喻罢了,倒也正常。
可这张纸的字里行间,赤裸裸透着温玉想踩着这些脏垢往上爬的雄心。
先生语重心长地告诫温玉:“强弓易折。”
温玉受教。
她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更深了点,没人再能从她的文字里看出她的傲慢。
然而,她又确确实实是高傲的。
温玉理所当然地相信着:无论怎样,输的从不会是她。
往下的文字似乎也佐证了她的想法。
【11岁:你换牙了。】
【12岁:你受到江陵知府赏识。】
【13岁:你的诗作名扬。】
【14岁:你在乡试中荣获第一。】
温玉微微垂眼。
乡试每三年一次,距离最近的一场在明年,也就是她十一岁时。
而她,也确实没打算参加明年的乡试。
温玉自信,却不愚蠢。
她的傲慢其实并不单单源于天赋才能,她更依仗的应是自己殚精竭虑的谋划才是。
明年的乡试她有信心名列前茅,但确实没把握力压所有人。
倒不如慢几年,再挣个□□。
如若连中六元……
依稀的月光下,温玉神态分毫未变。
她半耷着双眼,心道:届时,即便是史册,也得记下她的名字!
【15岁:你没有入仕。】
【16岁:楚长平欲废丞相。】
——楚长平
当朝皇帝名讳。
看到这里,温玉的手指微微颤动。
皇帝果真对臣下有了忌惮。
先帝在时,对开国功臣宽厚,封官进爵也慷慨。
当今即位,大概难压他们气焰。
光幕上的“欲废”两字,用得极暧昧。
是皇帝起了心思还未行动,或是动了,却没成功。
这是个好时机。
——借势架空皇帝!
温玉脑中瞬间冒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语,占据了她的心神。
她抿唇,心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