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
明末清初,因为战争导致的大迁徙、移□□动和“湖广填四川”等等历史原因,大量来自两湖、两广、赣、闽的客家人入川客居。在现今成都市东郊,龙泉驿一带扎下了根。历经几百年的繁衍生息至今,保留了独特的客家方言、风俗和文化。
龙泉驿本来就是一个古驿站。在客家人的聚集地洛带古镇上,现在还保留有赣、粤、湖广、川北四大客家会馆。
佳的妈妈周阿香,就是一个客家人,娘家在龙泉驿乡坝头。
佳小的时候不懂事,也受民间传说“龙泉驿汊河过来的弯弯(弯弯就是很土的人)”的影响,觉得家公屋头好烂哦,光是泥巴!路也烂,一到下雨,稀泥巴就三寸厚。
有一次,妈妈穿起雨鞋背到她走泥巴路。从汽车站到老屋,平时十几分钟,那次走了好久,“妈妈,这个稀泥巴好像蛋糕上的那层奶油哦!”妈妈笑得都不觉得累了。
佳一直记得到,家公家婆最早住的那一处老茅草房。
几尺厚的黄泥巴墙,墙表面的泥巴都已经有斑驳的裂纹了。自然天生的纹理,每处都不一样。房顶,真的是用很多层很厚的茅草铺成的!下雨的时候,雨水顺到茅草滴滴嗒嗒地流下来。各个草的位置不同,滴下来的雨形成一个水帘子。比砖瓦房顶哗啦啦留下来的雨,好看得多。
就是雨水多的时候,茅草要不定期地添换。泛黄的茅草和黄泥墙特别般配,加上双开的木门和两个小窗子。门是嘴巴,窗子是眼睛,墙是脸,草是头发,像个黄皮肤黄头发的小娃娃一样,立起的烟囱就是头上的冲天炮儿。
茅草房是围合式的,一进贴起门神的木门,右手边是灶屋,左手边是柴房,中间是个小天井。天井左右两边,分别是一间小卧室和关家畜的地方。走完天井,中间最大的是堂屋(客厅),左右两边各一间稍大一点的房间。茅草房看起老旧,住起舒服,冬暖夏凉。
佳最喜欢的是天井,最亮堂。天井中间,一个大石头桌子上种了好多花草。下雨的时候,水帘围出了一方和外界相通的天地。有阳光的时候,照下来的光又显得特别鲜艳好看。边边,家公还请人打了一口洋井——地上面一个铁的抽水装置。需要水的时候,往铁柱表面撒点水,再使劲按到那个手把,一压一压的,一会儿水就出来了。
每次去,佳都要压一哈,像耍玩具一样。不过她力气小,压不到几哈手就软了,还是要爸爸舅舅些来,可以抽出好多水。
妈妈阿香勤快又有孝心,一回娘屋头,就赶紧到灶房头去帮到烧火煮饭。佳经常去看,烧火咋个添柴。试了几哈,不是火大了就是小了,还把火都要烧熄了。家婆和妈妈都笑她,“你快出去耍,你这样子烧,我们饭紧到吃不成!”
柴灶上方,挂了几块腌肉,柴火秋(熏)了那么久,肯定很香。柴灶大火炒出来的菜,也是比其他灶的香得多,特别是烧客家特色菜——姜汁鸡的时候!大火爆香的土鸡公肉,加花椒姜去腥,豆瓣上色提味再爆炒,差不多了加很多蒜苗头头和杆杆一起再烧,糖醋盐加点水勾芡起锅——想起都流口水。
柴房基本没啥柴,都堆到灶房头方便烧,倒是家婆经常在里面养一些鸡鸭兔儿啊,羊子也养过。佳看到一窝小兔子,那简直稀奇得很,好想带一只回家去养。她拿叶子喂小白兔,家婆教她,“喂兔子啊,要用干的兔草,有露水的打湿了的也不得行,兔儿吃了要拉肚子,拉凶了还要死!”佳使劲点头。
小羊子也特别乖,柔软雪白的羊羔毛摸起很舒服,小小的身子跳来跳去,“咩咩咩”地找妈妈,就连纯黑的小羊都很可爱。
家公家婆的茅草房背后,是个小山坡,面前有几方池塘,门口不远还有一条河,空坝坝头种了很多花。房子旁边有很多竹林,竹林里面还有几户人家,不过只有家公的房子还是茅草房。
佳喜欢家公的花,因为种到土头接地气,涨势喜人开得很好,每次去都要看哈哪种又开了。池塘边的泥巴路上,很多草草花花。有一种草草,叶子宽大,会接很多珠珠儿——嫩的是绿色,再变白,最后老了发黑或者灰麻色,一串一串的珠珠儿都是中空的。阿香教佳,用线把珠珠儿们串起来,可以串好大一串,这是香小时候的耍法。
当然他们小时候还有滚铁环,铲牛牛儿或者扯响璜,自己做的鸡毛毽子,香都带佳体验一哈。小时候更没啥子零食,就扯一种甜草根来嚼。佳尝了一哈,感觉嚼不下去就吐了。
家公经常说:“你们现在的娃娃,好享福哦。来乡坝头耍,只能算是忆苦思甜一哈,走点泥巴路吃点忆苦饭,真正的艰苦你们哪里晓得哦!”
家公门口的小河不大,弯弯曲曲,有座又高又窄的石板桥。桥上几个好大的石□□,但没得护栏,站到上头有点吓人。佳小的时候河水还挺多,后来水量越来越少,河面越来越窄,好多地方的河床都露出来了。
夏天佳跟到大舅的儿子良哥,下河搬过螃蟹。裤腿挽起,在水浅的石滩上,大大小小的石头搬开,总有那么一两个小小的土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