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我对于婚姻的第一课是父亲上的。

小时候，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但在那个年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并没有觉得父爱缺失之类的，有时候我还挺庆幸，如果过早的认识了他，会不会更加失望。

我妈是外公外婆的小女儿，备受宠爱脾气火爆，我爸是家中长子，性格温和，我一度觉得我爸比我妈好相处。

整个中学时代，我都在和我妈赌气中度过，我不知道别人家是什么样，但我们家的人从不大声争吵，只是点到为止，一句话狠狠的刺向对方的心，一剑封喉。

我曾对我妈说的最狠的一句话是：“既然舍不得花钱，干嘛要生我，不生就不用花钱了。” 然后我就出门了，我妈在家里哭，我在路上哭，我知道那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我伤害她，也伤害自己，说出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鲜血淋漓。

我和我妈就像两只刺猬，离得近了，相互刺痛，离得远了，相互思念，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我爸是我们家的老好人，他总觉得我不理解我妈，可我就是太理解了，所以我希望她能少操点心，不要总是挂念着我们，结果每次都是矛盾相见，闹得不欢而散，然后冷战几天，她又会继续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

我越长大越不明白，我外公为什么要把最宠爱的小女儿嫁给我爸这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我爸有一个弟弟，爷爷奶奶偏心，分家的时候我们家几乎一无所有，妈妈早些年在婆家受了太多气，个性又要强，硬生生气出一身的病，即使如此，我妈依然对我爸百般照顾，她说：“那怎么办，除了我还有谁把他当人看。”

大家说我爸踏实能干，呵，所以呢？扣扣搜搜，让我妈过的那么艰难，门当户对是有一定道理的，要不是他们家人，我妈也不可能受那么多气，最后一身的病。

有一次我爸对我说：“你妈照顾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时候，我已经20岁了，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心里讽刺不知道这话是该说给谁听。

我妈没什么大病，小毛病不断，每次哪里不舒服，爸爸都一声不吭，妈妈生气了，才会说一句：“钱都给你了，自己去看呗。”后来长大了，陪我妈去过几次医院，回来后我爸也不多加关心，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妈去上班了，一个礼拜我爸不闻不问，我妈打电话给我：“让他们以后都别理我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心里也觉得她真小女生，比我还小女生，我充当和事佬，委婉的提了这件事，让我爸和我弟给我妈打电话。

我妈总说：“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爸常说：“你们成才了，我就享福了。”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尽了最大的能力让我吃饱穿暖，我却清楚的感受到他只是希望儿女成才了，他能活的轻松一些，只可惜，他算错了人心，我受够了那种感觉自己被施舍的生活，我不想回报他，所以我就毁了自己，没去参加高考，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但我的痛苦有十分，也要让他们承受五分。

那天没有人等在外面，我没去考试根本没人知道，从S市离开的那天，我没有想过再回那个家。有时候，我真希望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但他们看起来都很关心我，嘘寒问暖，我没办法全都割舍，最后还是回去了，为人子女，我需要守着自己的本分。

最后自责的是我妈，她说：“是她太抠门，最后搞得我连书都没念成。” 这话比她说一千句一万句让我省着点花的力量还大，我所有的怨憎在那一刻都消散了，工作后，我妈反而时常问我钱够不够花。

离开古都的第一年，春节回家，我爸说“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一点都不担心你活不下去”，若是别人我一定觉得这是一种肯定，可身为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我只觉得心酸。

那年春节，我爸破天荒的给我们家三个人都发了红包——我妈五百，我三百，我弟二百，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他的红包，我看都没看就扔在一边——小时候没有拥有的东西，长大后也就没那么珍贵了。

后来，我爸说我和我弟的性格换一下比较好，我独立性太强，我弟依赖性太强，我当时只在心中冷笑——他不担心我活不下去，却担心我弟没读书找不到好工作。

我报名自考本科的时候，办了分期付款，老师说需要家长担保，我妈在老家，我告诉了我爸，我爸说他最近忙，请不了假，我知道他请假了那一天就没有工资，我没说什么，自己去找了老师，结果暑假，我爸为了给我弟找学校奔波了两天，带他去看学校，最后选了我弟喜欢的，一年的学费要抵上我高中三年的，可我我放弃上大学的时候，明明感受到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卸下了一部分担子。

我弟军训半个月，我爸去看过他三次，回来之后还一直给我讲我弟的学校怎么样，可我并不想知道，我读了三年高中，他连我学校门朝哪个方向都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酒不是那么苦。

有一次我喝的烂醉，我爸只指责我为什么喝酒，却没有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