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在他三十年计划好的人生里，她就像一阵飓风闯入，席卷而过，让他发现高楼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她随口说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舒服，没有拐弯抹角，没有试探猜忌，她说的就是她想表达的。

她说：“和你们生意人打交道真费神，哪句真哪句假都要去猜。”

她问：“你累吗？要不暂时把面具卸下来，做一次自己。”

然而面具戴久了，会和脸融为一体，他竟忘了“自己”是什么样子。

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才是做自己，不去迎合别人就是做自己吗？特立独行就是做自己吗？”

没想到张扬肆意的她竟然会露出那么黯然神伤的表情，她看起来像个小太阳，永远充满能量。

只是一瞬，她又问：“你做什么的时候最快乐？”

他还在晃神，一时没答上来。

她说：“那种纯粹的，不带任何功利性的快乐。”

他想了想，想说运动，可运动是为了强身健体。

她说：“我应该猜到的，见你都需要预约，你的行程应该从早到晚安排的满满当当。”

她说得对，他所有的生活都围绕家族事业进行，也已经习惯了被安排。他对她生出好奇：“你呢，做什么的时候最快乐？”

她笑着晃了晃相机：“这一刻是拍照。”

这一刻，这个词用的真妙。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拍照吗？”

他一向稳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脱口而出那样唐突的一句话，或许是他那天太烦躁了，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也或许是她看起来和工作的时候不太一样，随性又自在，又或许是她的态度无比坦然，让他觉得他只是他，总之，他说出了连自己都意外的话。

她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接受：“可以啊，”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不过你可能需要换掉这身衣服。”

她活的真随性，走到哪算哪，没有计划也会随时制定计划。

天气很热，她直接点了一杯冰淇淋放肆地吃起来，一点不怕胖，而她似乎也并不胖。

她问：“需要帮你点一杯吗？”

“不用，我不爱吃甜食。”他点了一杯冰咖啡。

“我也不太喜欢，但偶尔吃一次感觉还不错。”

她吃的很慢，冰激凌都化了，也不着急，一直待在冷气充足的店里，他整个人都凉透了，她也不说走。

他就这样陪她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问他：“你刚刚是不是在计算这两个小时可以创造多少价值？”

奇怪，她明明都没怎么看他。

她看向大海，忽然问：“你会冲浪吗？”

“嗯。”

“走吧。”她起身就走。

她是个奇怪又特别的人，提议冲浪，自己却不下水，她说：“我是来拍真实的你。”

他生于海，长于海，冲浪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但他第一次那么开心，有一个人在岸边旁若无人的为他欢呼。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挡住她上扬的嘴角，浪花涌上她的脚踝，微微打湿她的裙角，她毫不介意，只顾着按快门，直到他走近。

纯粹的快乐，他找到了，浪花带他来到她的身旁。

“太厉害了。”她毫不吝啬的赞赏，眼神晶晶亮，低头调出照片，将相机伸过来：“你看看。”

他浑身都湿透了，没接相机，凑过去看了几张。

原来他看她的眼神是这样的。

发梢的水滴到了相机上，她收回去用手擦掉，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依旧低头翻照片，感叹：：“大概这就是你，笑容永远温和。”

原来她也有看不出来的时候。

他不能想象自己竟然放下工作和她待了一整天，走街串巷，冲浪拍照，中途还甩掉了司机。

“你今天和工作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你和工作的时候完全一样。”

“业余爱好？”

“求生技能。”

原来她是自由摄影师。

她依然很坦率，没有隐瞒。

“我虽然是业余的，但我们公司不是业余的，你也看到他们的实力了，我也在认真工作，只不过那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她很认真的解释，透着点慌张，完全没有工作时的自信笃定。

“嗯，你刚刚详细解释过了。”

“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生意人疑心重，我可不想因为自己毁了别人的劳动成果。”

她口中别人的劳动成果包含了她的付出。

“你介意吃大排档吗？我请你，算是出场费怎么样，今天拍的都挺好的。”她仰起脸问他。

暮色四合，海边大排档，她选了角落的位置，用一根筷子挽起长发，就着相机镜面整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