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玉阶 (5)
喜好蓄养俳优,狎戏倡伶。起居出游更是美婢簇拥,妖童引道,放浪形骸之时,友朋间甚至会互换美人,以供彼此享乐。
不说旁人,便是易家她那八位短命兄长,哪个不是早早地在美人堆里练出一身本事。就连年纪最小的九兄,不过刚过完十三岁生辰,便迫不及待地同婢子共赴巫山。唯独单剩下大兄,因身子骨病弱,又兼性情乖僻,不喜仆从环绕,便是易家极盛之时,院中侍婢也不过寥寥几个。
她就曾听二兄轻蔑地说,大兄怕是个寿元不多的,至死也做不成真男人。她虽不懂其意,但是依稀能从其余几个兄长涎皮涎脸的笑声中,懵懂明白大兄怕是不能与女子过多亲近的。
眼下阿兄身旁却多了个如此美婢,性子瞧着也颇为温顺。若是日夜伴他左右,如何能不扰他道心,坏他体魄?
明知大兄身子孱弱不堪,禁中此举,简直称得上其心可诛!
易止怜俏脸微沉,面露忧色。再一觑这美人草,更是心急如焚,五脏六腑都如在炼丹炉里滚了一遭。
“你就是萱草?”她凝眸望过去,见那美人束手应了个是,声音如浸三春甘霖,袅袅多情,愈发觉得阿兄危矣。
可惜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娘子,即使沉了脸,也没甚威严可言,只能勉力做出一副端容来,学着家学里夫子的口吻道:“大兄端直尚朴,有些事惯自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作为底下人只需随传随到,人多了反倒束他手脚。我瞧你甚是伶俐,也颇合我眼缘,正巧你也与怀桃相熟,不如去我那里可好?”
萱草闻言愕然抬头,嗫嚅着说:“承蒙女郎抬爱,只是女郎金贵娇弱,婢唯恐自己粗手笨脚,不慎惊扰了女郎……”
易止怜窥出她有些不大情愿,到底年纪尚小,城府不深,已然将不快做到了脸上:“既是禁中的宫婢,举止应比外头的更妥当些,也更讲究规矩章法,你倒让我意外了。”
萱草煞白着一张脸,五体投地拜伏于地,口中告饶,却执拗道:“婢听凭郎君调遣。”
易止怜在易家到底做了十二年的金贵小娘子,不说颐指气使,但从没有底下人敢同她叫板。
当下气得一摔茶盏,水沫四溅:“大兄是主,难道我就不是?居然使唤不动你了?”
她这厢大动肝火,那厢却不为所动,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怀桃始料未及这玉软花娇的小娘子动起肝火来居然如此厉害,只好缄口不言,一径把目光投向那神清骨秀的郎君求援。
易观澜隐隐猜出易止怜为何对萱草如此咄咄逼人,轻叹口气,诸多隐忍,方顶着个包成兜鍪似的头巾在一旁道:“丹虎,你失态了。萱草既不愿,不必强求,就让她留在我这吧。”
又侧首吩咐萱草,显然也未因易止怜的话而动摇,“你先退下。”
“阿兄!”
易止怜又急又气,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多言。
却见那萱草应了个是,缓缓却步而退。临出门时易止怜分明瞧见她眼底暗含得色,更是气闷,“阿兄本就患心肺之疾,日日都需服送汤药,我瞧这美人草不是个安分的,阿兄还是尽早处置了罢!”
易观澜不置可否:“我知你心意,为兄心中有数,断不会背言而行。”
如今易观澜的话对易止怜来说,简直比圣旨还令人信服。果然乖顺收了怒容,嘟囔着说:“阿兄既然心中明镜似的,我也就不多言了,只是务必要以身子为重。”
闹了这一场,说完也不好意思再久坐下去,待易观澜嘱咐了两句后她就起身行礼告退。回到室内复盘与萱草的争锋,仍有些不平,觉得自己输了阵势,转头问道:“怀桃,你是如何与那萱草结交的?”
怀桃迷茫地啊了声,“婢不曾说过与萱草有交啊……”
易止怜诧异,“你方刚不是同我说萱草同你哭诉吗?我还以为你们交情很好。”
“哪里有甚交情!婢与她不过是今日一同被遣来宣光殿伺候郎君与女郎,得闲交谈了才知晓对方姓名。她哭的事,还是婢在膳房里听旁人说才知晓始末的。”
闹到头来误会一场,萱草本和怀桃不相熟,她却以此为借口要人,当然会让人以为她来者不善。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愤愤道,“那美人草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瞧她最后那个得志作态!”
怀桃劝慰她:“虽婢是第一天服侍女郎,却能看出您是个心思敏慧的。您既能看出她不妥,郎君未必不能,往后多加观察,若萱草不存善心,定会露出马脚。再者不是婢自夸,我们做宫婢的,俱受过监内调理,萱草也是筛选出的,说不定只是脾性怪了些。”
她却不信,只认定了那美人草是株毒草。直至掌灯时分,挑灯夜读也频频走神,生怕明日一早就传来那美人草如愿爬上了阿兄榻的晴天霹雳。
殊不知———
“萱草,”少年人的嗓音如涧中清溪,明明凛寒冷冽,却能勾人不自觉亲近,想要掬起这一捧月,“这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