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后院和前院需要经过一道角门，平常都有人看守着，夜里还得上锁。红漆带着时间赋予的痕迹，不过还是被擦拭着干干净净。

硕哥儿在前头带路，熟门熟路极了。前院伺候的小厮丫鬟显然也很是熟稔，忙不迭进去传话。

“可打搅爹爹处理公务了？”

当钟老爷的面，钟惠乖巧的见了礼，率先开口，很是体贴懂事的模样。

“不差这一会功夫。”

钟老爷本来在拟上奏的折子，这几年写惯了类似内容，几乎下笔毫无停滞。可小厮叩门来报，他立刻搁下，还不忘吹干了墨迹才合上页。

女儿愈发大，比起小时候的亲近，到底是减少了相处，这会自然而然的放柔了嗓音，纯粹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面对。目光扫到凑过来摸着他新得的砚台的小儿子，又忍不住瞪了瞪。

“爹爹，这砚台真好看。”

钟硕仿佛没察觉到亲爹的眼刀，还乐颠颠的赖过去撒娇。

“姐姐屋子里都没有好用的砚台，不如给了姐姐吧，儿子也能蹭着用几回。”

美滋滋的打着小算盘，小心思不要太多。

看着亲爹脸色一下子黑了下去，钟惠也快要遮不住嘴角的笑意。索性也凑了过去，抱着钟老爷的手臂灌着甜汤。

“爹爹不在家时，女儿可记挂您了，只盼着您早早回来，还学了两道炖汤，晚上不如试一试可还适口。”

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若是原身可能还要害羞些，这会是钟惠主导，自然是拿出了现代时候哄爸爸的架势。

钟老爷一时招架不住，迷糊里就把那砚台许了出去，再转眼清醒过来，已经是翻出好几套字帖，供姐弟俩挑挑选选。

“你们两个小强盗，算是要把我的收藏掏空一遍，好歹留下点。”

说话间去拿钟硕手边那本前朝大家的孤本，宝贝的攥在手心里。

钟硕嘻嘻笑着，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热闹劲儿。

“谢谢爹爹，儿子以后一定会更努力的。”

好在两个人手下留情，各自只挑了两三本适合的摹本，那些贵重的倒也没去碰。

钟老爷劫后余生般的清了清嗓子，只想尽快送走这两尊菩萨。

“好了，回去做功课吧。”

姐弟俩对了对眼神，憋住了那些揶揄，听话的告了辞。才走出门，就牵着手，往角门奔过去，笑容洋溢在两个人脸上，比路边的花儿还灿烂。

一路小跑快到正院，钟惠瞥见了眼熟的丫鬟身影，才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快速的收拾了下衣服和发饰。悄悄问钟硕怎么样，得到对方迷茫的眼神，无奈的叹口气。

顶住了费嬷嬷投过来的眼神，假作无事发生，姐弟俩踏进门，钟硕更是嚷着要喝茶。

“回来了。”

钟夫人平平静静的语气，手上还翻着一本画本，仔细一看，分明画着样式漂亮的袄裙，还有般配的首饰，完全不输现代的那种时尚杂志。

“母亲，这裙子好漂亮。”

钟惠目光被一条月华裙锁住，半点都移不开。靠过去想看的更清楚一点，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抗得住漂亮衣服的吸引力啊，根本没有好嘛。

钟夫人只是拿起笔在这条裙子上勾了个圈，很快的又翻到下一页。

“六月底是你外祖父大寿，从前你年纪小也就罢了，如今都是个大姑娘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

前后选了十来套衣服，看的钟惠目不暇接，当中一多半都颜色鲜艳，款式年轻，也有些很明显是给钟夫人穿戴的。

除了年纪到了，也有存了相看的心，到时候何家自然也会回去，两个小年轻可以先见一见，感情这东西么，多半是能经营出来。

这话没说透，也有瞒着钟惠的心思，毕竟钟惠心里抗拒，这会让她知道了，没得再难受憋坏了。

钟家还没探索全，就要去开辟新地图，钟惠怏怏的没有显得多少高兴。

一道用了午膳，到走的时候钟夫人都没有对两姐弟欢脱失态表达什么不满之情，于是两人相携回了钟惠的小院子。

也正是有钟硕在，钟惠有些捏笔的坏习惯被纠正过来，字迹也愈发有了风骨，大概，这是最近所有事情里最让钟惠高兴的了。

又背了几首诗经里的诗词，大脑发出告急的信号，把书页拢起，喝了几口温开水。

歇了半晌，拖着钟硕去摘花，倒腾书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