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实际上,要说后院几个女人,谁最知道钟老爷的心思,那必然是周姨娘周氏了,她是两辈子家生子,打从钟老爷有了自己的院子起就安排进去伺候。那会一个十岁一个七岁,就是当个玩儿伴的意思。
再往后钟老爷长大了,开始有了伺候的屋里人,周氏倒是没急,安安分分的当个磨墨的丫头,这也叫当时的老夫人看入了眼,夸了几次还抬了月例。
两个人很有青梅竹马的意思,一直到周氏到了年纪家里来求,预备放出去嫁人,才有了钟老爷把人纳了当姨娘的事情。君不见,后院里没名没分的多了去,这能当的上姨娘的,谁还没点说头么。
有漂亮的长相,也有和钟老爷的感情,可周氏就是眼看着钱氏邵氏哪怕生了儿子也没能在钟夫人跟前拿大,很识趣的慢慢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教养起女儿,也是很识时务。
这会尤氏说了那番话,只落了周氏面皮的话,周氏是没什么意见的。可钟良尚未嫁人,手下伺候的人也都仍旧需要调理,若不争这口气,往后叫她们轻视了良姐儿去,怕不就是个隐患——毕竟,跟前伺候的,都有几分关系背景,都不大好换。
母女俩那叫一个心有灵犀,手段用起来,也是叫人说不出什么。
王夫子和章夫子即将到来,本来几个孩子都加倍努力做着功课,可后院东厢房里的烛火燃的格外亮,钟良比往常早一个时辰起床练字,又比往常晚一个时辰描写完《心经》才肯入睡。正院知道以后劝了几次,最后劝不住,很是送了些补品。
钟老爷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在府里遇见了对月垂泪的周氏,那会他本是预备去看尤氏的,可目光落在了周氏身上,那身素雅的衣裳和斜梳的发髻,不知怎么的,叫他想起从前两个人红袖添香的事情。
又见韵味十足的妾室身上落满月亮的清辉,如披着一层轻愁,脚下就再也动不了。
虽说侍奉的时候一如往常,两个人搂在一处,周氏也只有温柔体贴的话语,可那睡着了仍旧蹙起的眉山,叫钟老爷上了心。
叫人查了近来的事情,才晓得尤氏轻狂一事,那事过后,三姐儿加倍努力不肯叫人看轻了母亲,又日日抄经文,抚慰母亲的伤感。女儿肯如此为母亲着想,做母亲的高兴之余也有满腹的愧疚和不安。
要不是因为尤氏肚子里还怀了孩子,这会钟老爷必然是要发作的,思来想去,最后给尤氏聘请了个很是严厉的老嬷嬷守着孕期,又示意了钱氏只管好好管教。
经了这事儿,他自然是对尤氏的兴致淡了下去,周氏得了几日的宠幸,又默默的将人往新任的安姨娘处推了过去,安姨娘也不傻,当然是好好笼络了一番,甚至拉上了钟老爷不久前开脸了的小丫头,恨不得趁着这剩下的八个月,叫钟老爷忘了那尤氏的房门往哪里开才好。
这套手段下来,府里人重新审视了一番周氏的地位,有些躁动的人心也安稳了下去。而徐嬷嬷说给钟惠听的时候,钟惠下巴都快托不住了,无声了说了一个六字。
比起那种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周氏既给女儿刷了个好名声,又给尤氏了一巴掌,还交好了安氏,简直是一箭数雕。
正院安静的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钟夫人也很满意,对于这样不给她额外找事儿的妾室,她的容忍度一向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