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大业永召三十二年六月初九，大吉，宜嫁娶。

今日四夷馆内外格外热闹，大红的绸缎满馆挂着，人流拥挤，锣鼓声声鞭炮鸣中，身着红衣的傧相高声唱喝：“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声音落又是一阵噼啪鞭炮响，身着大业郡主大装打扮的粟金蚕，被此番同来京都，她得喊一声族兄的青年背着，隔着手里握着的红丝扇，望了眼红丝扇外头领路在前的修长身影，一声声催妆歌里，粟金蚕告别了眼眶含泪的父亲与族人，眷恋不舍的被送入了洒金描红的八抬大轿之中。

噼里啪啦啦啦……

鞭炮炸响，锣鼓喜乐再起，傧相高声唱喝，“起轿……”

人面桃花相映红，一身红衣衬的他越发俊美修长的靳娄安，朝着站在四夷馆门口的西南王郑重一揖，而后翻身上马，带着承载着他新娘的迎亲队伍缓缓离去。

望着花轿渐渐走远，矗立在四夷馆门口送女出嫁的西南王，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的不能自已，饶是身边大长老、三长老他们来拉来劝慰，苗王也止不住那踉跄欲追的脚步，以及那让天下所有爹娘听了都心酸的哭声。

“呜呜呜，来一趟京都，我把乖女给丢了，家去了，我可怎么跟孩儿娘，跟乖女她哥交代啊，呜呜呜……阿爸的乖女啊……可痛煞阿爸啦……”

声声句句，明明该欢喜，却声声悲切心痛，听得周遭看热闹的老弱妇孺也跟着哭成一团。

她们倒不是为了苗王，为了粟金蚕这个郡主出嫁而哭，她们呀，是为了她们的梦，为了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玉郎而哭。

当初一旨圣旨，已是哭光了京都城内外小娘子们的绢帕，如今得知玉郎娶蛮子的日子，这些姑娘妇人们，不管得空不得空，全都再今日放下活计，带着悲切与唏嘘，早早前来守候，就只为最后送一场自己的梦。

街边密密匝匝的人群里，老妇人摇头可惜了，小妇人捶胸顿足，小姑娘妒恨哀叹，眼泪滴答，再次哭光绢帕，一个个的都是在为她们的玉郎抱屈。

“呜呜呜……玉郎，玉郎实在是太，太惨了……呜呜呜，自此家有夜叉，可怜我风流倜傥的神仙人儿啊……”

“我家玉郎一定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娶这苗蛮子的，我家玉郎可怜啊……”

“呜呜呜，公子王孙尽相拒，谪仙奈何为稷屈，蛮子入门深如海，从此玉郎是路人……”

这一个个，一句句的，可见是为着这桩婚事，为着她们的玉郎抱了大天屈了，看得边上的老少爷们那是既心酸又嫉妒，既嫉妒又无奈。

可饶是如此，这些姑娘妇孺们再委屈不平哭唧唧也不得不承认，她们很是艳羡这苗蛮子的偌大嫁妆。

“哎哎，大家伙瞧瞧，瞧瞧，这位苗蛮子的郡主可是不得了啊哎，人家别看是蛮子，倒是可得陛下娘娘们的看中呢！大家伙瞧瞧……”

这人指着跟着前头迎亲队伍已经消失不见，这后头却还在从四夷馆内源源不断被运出来的嫁妆艳羡不已。

“这老些嫁妆，据说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压的严严实实的，用的都是最大号的抬了呢，这都堪比公主出降了吧？”

“公主出降？啧啧啧，这恐怕还得是滴滴亲的公主才能比的吧？就先头那位和亲金狗的公主，带出的嫁妆怕是都没这么多……”

“呸，你老几乱讲，上回公主出将金国，出城的时候我还亲眼看了来着，人家的嫁妆可是拉了一百多车，哪里比这少？”，即便这苗蛮子的嫁妆台数够多，压的也严严实实都是好货，那也比不得那满满的一百多车啊！

这人才吐槽腹诽，边上立马就有人驳了。

“切！你知道什么！那会子公主出降带的一百多车可不仅仅是嫁妆，里头还包括了对金狗的安抚，其实泰半的东西都是送给金狗的，说是公主嫁妆那是好听。可眼下不一样，眼下这苗蛮子的嫁妆那可是实打实的嫁妆，给西南王的东西，那可是早就赏了的，根本不在这些嫁妆之内！”

“对对对，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有那知情些的就跳脚蹦跶。

“我四姑妈的表姐的弟妹的娘家兄弟的老婆可是在四夷馆打杂的，我可听说了，靳玉郎娶郡主，陛下当堂就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蛮子当嫁妆，皇后娘娘又跟着赏赐，太后虽说远在九华山礼佛，却也赏赐了十台嫁妆，太后、陛下娘娘都赏赐了，下头各宫娘娘也跟着赏赐了，大家伙算算，这些就不老少了吧？

贵主子们赏赐的东西能有不好的？

我可是听说了，光是京郊的庄子铺子，这蛮子手里就有两三个呢，而且这还不算镇威侯府的聘金，这回赐婚，靳玉郎侥幸得了世子之位，都是世子了啊，天恩浩荡，镇威侯府光聘金就有两万两，金银珠宝无数……

那西南王也是个土匪，说是要风光嫁女，死乞白赖的京中各色强买，回头陛下怕丢面，碍于面子又被死苗蛮子打劫了一回不说，老蛮子也疼闺女，这些东西带聘金，竟是一分不留的都给小蛮子当了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