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返人间

那日，从小逍遥惯了的温恩，一夜间竟也学会了照顾人。折腾一整晚，终于熬不住趴在床边睡死过去。

两人都没发现的是，窗外有个人影伫在那儿，已经朝里凝视了许久。只见那人一袭黑袍，负手而立，雕像一般静默在那儿，眼里看不出任何神色。

终于，他动了，却只是轻叹一声，很快这声叹息淹没在寂静夜里。那人转身想要离去，一回头却发现早有人盯在身后，正是冥婆。

冥婆缓缓执起手里的权杖，满眼憎恨的盯着眼前那人。很快那权杖化作一柄长剑，寒光不断逼近，那人却是退也不退。

剑锋直指那人胸口，眼看就要碰到了，冥婆却生生停住，细看就会发现她的手微微颤抖：“你还有脸回来？青烛！”。

那人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认出。微微抬首，露出一张年轻面庞，星眉冷目，端得一副好模样。

“阿婆～，好久不见”，青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略显苦涩。

“别这么叫～，老身担待不起”，冥婆颤着声音，怒声斥道，“若你真认我这个老太婆，现在就应该跪在先主墓前，伏法受诛”。

知道冥婆对他怨气极深，青烛不再言语，任由她发火怒斥。却也正是这副清冷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冥婆。

想起往日种种，气的冥婆浑身发抖，指着青烛的鼻子便破口大骂：“猪狗不如的东西～，亏的老身，把你自小当做亲儿子般教养，却不想是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主的白眼狼”。

青烛的脸色终于变了，眼里尽是挣扎痛苦之意，一双手仿佛要捏碎了骨头，紧紧相攥。

冥婆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手里的剑应声落地，重新变回了权杖。果然，她还是下不去手。

良久，青烛弯身将权杖捡起，用衣袖仔细擦了擦，砰的一声直直跪在地上，如奉珍宝般将它举在头顶，说：“青烛欠鬼族的，欠阿婆的，终有一日会偿还。只是，今日我必须走”。

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冥婆轻叹一声，似乎又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沉痛不已：“还？鬼族死了那么多人，你拿什么还？”。

青烛心中羞愧，一时竟无言以对。是啊，若那时他在，兄长或许就不会死，鬼族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终究是他欠鬼族的，太多，太多了。

原地静默了许久，冥婆回头望向地上那人，皱眉言道：“放你走可以，答应老身一件事”。

青烛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松口，想来那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当下便立马答应下来：“好”。

“你可知老身要说什么？”，冥婆显然对他不是那么放心，可眼下只有他能做那件事了。

“无论什么，青烛都会去做”，青烛抬头看向她，眼神坚定。

冥婆心中微颤，不忍再看那双眸子，她怕自己一个心软葬送了整个鬼族。

“跟我来～”，冥婆神色一凛，再次开口仿佛已经下了天大的决心。

一路无言，等青烛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无妄河畔，此刻岸上又长满了幽灵兰。

还记得年幼时，冥婆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和玄苍，她说：“此花有毒，你二人切不可误食，不然非得尝那万蚁噬心之痛”。

那时的千叮万嘱仿佛还在昨日，可如今，冥婆却亲手将那“毒物”送到面前，双目冰冷的对他说：“吃了它”。

苦涩在心底不断蔓延，青烛没想到有一日冥婆会如此待他，更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也会走到如此地步。

见他迟迟犹豫未动，冥婆不由嗤笑出声：“哼～，刚刚不是还说，什么都……”。

话还未尽，就见青烛已经将那幽灵兰吸入体内，而后笑着对她说：“阿婆愿意放下怨恨，想来托付之事远比杀我重要，如此信任青烛不会辜负，即便是剧毒之物，我也甘之若饴”。

或许是那笑意太过刺眼，冥婆莫名有些心虚，转身不再看他。即使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幽灵兰不仅没有毒，反而是提升修为的灵药。

只是，这件事青烛不知道，而冥婆也只想借着这个幌子压制他一下。

定了心思，冥婆装出一副深沉模样，将托付之事娓娓道来：“刚刚那个孩子你看到了？”。

“眉眼和兄长颇为相似，性子倒多像他母亲一些”，青烛语气间颇感欣慰，转而又变得失落起来，“可惜……”。

“少主天性极高，四千岁便以一己之力抵住了无妄之灾，使我族人苟活到今日。只可惜，他一出生便被天诛所困，灵根薄弱，更是惹了一身的病痛”。

“一次发病已要了他半条命，那之前……”，青烛不敢想，这些年那孩子是怎么挺过来的。

冥婆这两日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那个温恩来了之后，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每天都会来瞧一次。

今日见两人古里古怪的，便一直守在暗处，没想到会碰到青烛。好在他只是暗中观察，从始至终没有要对少主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