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众人落了座,昭阳长公主一拍手,便有侍女托着各式佳肴美酒排着队走了过来,又有伶人奏乐唱曲,秋日里天气清爽,河面微风吹来时拂得悬在船上的银铃叮当响,和着清脆的丝竹声,恍惚间叫人好似置身仙境。
钟月上回在醉仙楼喝多了酒,在宋怀瑾的马车上断片儿了不说,回去之后还头疼了大半日,因而今日得了教训,并不敢贪杯,只小酌了一口便就作罢,便是后来再拿上来一壶果酒,她也不敢再沾半口了。
台上的伶人唱完三曲便下了台,才静了不过半刻钟,便又有一女子登台,那女子不过才于船舱之中露出个身形来,就已经引得在场宾客一阵惊呼,叫原本低着头吃饭的钟月都吓了一跳,忍不住抬起头往上头看了过去。
那女子身形比一般女子高大不少,却又纤细得好似一张薄纸,她一头黑发微卷,正整整齐齐地以金环扎在脑后,脸戴红色面纱,容貌隐藏在面纱之下叫人看得并不真切;她穿一身红色纱衣,下着红色金边灯笼裤,白皙的胳膊与脚就这么明晃晃的裸露在外,上戴金色臂环与脚环,只走上一步便叮当作响,便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也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地模样,一步一步地迈上了游船正中间的舞台。
钟月看着看着,忽然冷不丁地问了楚思瑶一句:“那是谁?”
“你不知道?”楚思瑶有些讶异这个贪玩的大小姐竟然不认识那舞姬,好心解释道,“那是前几个月从西域来的舞姬,名叫阿伊莎,据说胡旋舞与剑舞跳的惊艳四座,短短几日就已名震京城了。”
“据说她那舞坊现在光进去都要收人五十几钱,就这样,想看她一眼的人都还能绕着京城排两圈呢。”
楚思瑶正说着话,那台上的伶人突然敲起了手鼓,鼓声好似骤雨般急凑有力,又有管弦乐声突然插入,这骤雨突然也就变成了奔马,瞬间急切又欢快了起来。
阿伊莎就在此时抬手起舞。
她手应鼓声,脚步似疾风旋转,衣袖似雪在空中飘扬,整个人却又好似一团于甲板上熊熊燃烧的火,又好像盛开的牡丹,在舞台正中央怒放着蓬勃的生命力。
她如游龙,又如轻鸿,即便她的容貌被面纱遮住,却足以叫旁人黯然失色,也怪不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这般名声大噪,多的是人一掷千金,只为求她一舞。
自阿伊莎出现在甲板上那一刻起,钟月的眼睛便好似黏在她身上了一样,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楚思瑶和沈知霜都只当她第一次见这样精妙绝伦的胡旋舞,看得太过入迷而已,却只有钟月知晓,自己那颗心此时跳得到底有多么快。
台上急风骤雨一般的鼓点声好似敲在钟月的心房上,叫她紧张的有些想吐。
阿伊莎根本不是西域人!
她分明是北边的呼兰国人!
钟景驻守固城时,就几乎一直在与呼兰人打仗,是以钟月对于呼兰人常用的招式十分熟悉,尽管阿伊莎有意向要隐瞒,可走路的方式、她跳舞时脚下的功夫,都和与大夏打了十年仗、前些年才停战的呼兰国军人一模一样!
钟月下意识地想要去找宋怀瑾,却忽然想起宋怀瑾今日并不在此——王妃怕他再在游船上遭什么意外,因而说什么也不准宋怀瑾轻易再登船,是以昭阳长公主这个姑母十分贴心的连帖子也没给宋怀瑾下。
眼见一曲胡旋舞快要结束,钟月警觉的心也几乎快要提到最高点,一双手在衣袖下几乎都篡紧了,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到底是要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还是等到舞毕了悄悄跟过去看看?她向来自恃武功不错,有那个自信不会被对方发现。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都已经停战多年,呼兰军人究竟为何要偷偷摸进京城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