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样一个外人瞧见他此刻的模样。
裴卿辞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叶梧却正好抬了头。
他视力好,一眼便瞅见了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裴卿辞。
叶梧立刻拿手在眼角那儿胡乱揩了几下,微红着眼眶朝他一笑,问道:“王爷怎么上这来了?”
“睡不着,想着随便走走,竟是走到了都护这里。”裴卿辞见他看见自己了,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可是打扰到都护了?”
叶梧摇了摇头说着“没有”,后知后觉自己竟忘了给裴卿辞行礼,于是急忙作势抱起拳,裴卿辞见状便抬手免了他的礼。
“这里就你我二人,都护不必这般拘谨,我只是随处走走看看,别因为我而误了你手头上的事儿。”
叶梧应了一声,便继续刷起了马背。
裴卿辞站在原地看了他半天,突然出声道:“不知都护方才唱得是什么,我在肃北待了六年,那里的曲子多多少少都灌过些耳音,却从未听过都护所唱的这一首。”
叶梧听他提起这事,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面向着裴卿辞回答道:“那是我们营中将士们出征前都会唱得战歌,旁人几乎都没听过的,今日不料殿下在这儿,献丑了。”
“都护这又是哪里的话,”裴卿辞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匹枣红马的马鬃,“其实说来也不怕都护笑话,我自幼时起便对军中将士敬佩不已,总想着再长大些也能入行随伍同你们一块儿上阵杀敌,奈何常年病痛缠身,我实在是有心无力。现想来我这辈子恐怕也就如此,再难成什么大器了。只是不知何人还要对我下手,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都护你也亲眼所见,那么多人,竟都——”
裴卿辞止住了话头难再继续。
叶梧听罢面色凝重,半响后开了口,“殿下放心,叶某定会给此事一个交代。”
“那就有劳都护了。”
接着裴卿辞又说:“都护这儿既然忙着,那我便先不打扰叶都护了。”
说罢,便先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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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于途中,那孩子在马车内悠悠转醒。
“你可有名字?”
裴卿辞见她喝完了水,顺手将她手里拿着的茶杯接过来,轻声问道。
那孩子尚未痊愈,身体还是虚弱得很。
她半倚着车内一软垫,双手抱着个汤婆子,咳了两声后看向裴卿辞,有些怯生生地开口,“没有名字,因我姓江,又在家排行第三,旁人都唤我江家三娘。”说罢,她又有些犹豫地补充了句,“不过家里人都唤我作‘阿意’。”
她说着说着渐渐止了声,只拿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瞧着裴卿辞。
“是你救了我吗?”也不知她是哪来的勇气,突如其来对着裴卿辞这样问了一句。
裴卿辞没回她的话,向她伸出一只手去。
江知予因为他这个动作往马车的角落里缩了缩,对他本能的戒备了起来。
裴卿辞没被她的反应影响,反而又将身子前倾,靠得更近了些,将江知予身上因刚刚动作有些大而滑下去的白狐狸毯子往上拽了拽,见那毯子盖住了江知予的下巴后收了手,重新坐了回来。
他替自己倒了小半杯茶,吹了吹水面上飘着的浮叶,然后端起茶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后问道:“你多大了?”
江知予方才一直注视着裴卿辞,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本以为裴卿辞不会再跟他说什么了,没想到他又突然问起了自己的年纪。
“我年有八。”
答了裴卿辞的话后,江知予一下子想到了些什么似的,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她紧攥着身上盖着的那张毯子,又不知怎么得一下子松了手,“你是不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涌在嘴边的一阵咳嗽打断,裴卿辞见此,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其他,立马上前将她扶起,一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替她顺气,等她气息稍平缓些了,便又倒了杯热水递于她唇边,让她慢慢地小口喝下。
“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裴卿辞也不明白她情绪为何突然激动起来,只是这样安抚她道。
谁料那小姑娘竟一下子红了眼眶,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裴卿辞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磕磕绊绊地从嘴里冒出来一句,“你……你别……别哭啊。”
小姑娘的眼泪应声而下。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来块儿帕子,又害怕自己若是贸然替她擦了眼泪再吓着她,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帕子递过去,“别……别哭了,擦擦吧。”
小姑娘将他那帕子接了过去,也不擦眼泪,只是紧紧捏在手里,最后顶着满脸泪痕问他:“你是不是……是不是要把我卖给人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