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世子,林二姑娘揭穿了她祖母罪行,回去恐怕也得不到好。”明方打听到凉亭内种种,忍不住为林幼萱捏把冷汗。
林老夫人那简直是个泼妇啊,哪里像是个有诰命在身的人,老首辅的妻子居然是这么个冷血薄凉的人,实在叫人嘘唏。
陆少渊坐在窗前,恍若未闻,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玉盆边缘,目光紧紧盯着盆中的紫花地丁,枝叶下小小的花苞羸弱得被人一碰就会枯萎似的。
明明他在悉心照顾,日夜不敢放松,可它还是耷拉了脑袋,叶片泛黄微卷,生命力肉眼可见的在消逝,一如……前世的林幼萱。可也有不同,他前世根本就没能照顾好林幼萱,甚至伤透了她的心。
他在知道林幼萱其实懂得药理后,时刻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他……或许该放手才对。
她远比自己想得更有主见和能力,而不是跟这盆紫花地丁一样,移栽在他屋里,以为是保护反倒叫它半死不活的受折磨。
如果今世从一开始,他果断拒绝林家的亲事,林幼萱就不会想到去找高秀才谈合作,也不会千防万防,今日还是被祖母算计。更不会在情急之下拿簪子扎伤自己以此脱身,明明就在他所掌控的范围,结果她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伤……回去后还得受她祖母的磋磨。
——你问过我的想法吗?
——你没有。
——你从来都是一意孤行。
——然后告诉我,你做那些都是为了我好!
林幼萱前世对他的指责骤然在耳边炸响。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朝自己大声说话,也是首次表达她对自己的不满。
而那一次是他向朝廷请缨,要前去西北解决饥荒问题,一去须得三年五载。回府后,他告诉她要独自启程,路途遥远多生变故,西北苦寒艰难,所以不会带上她。
那个时候闵氏对爵位的执着已经到疯魔程度,所以他担心路途发生意外,才准备把她留在家里。在伯府起码还有父亲的旧部下和他外祖家能帮衬她、照顾她,可她对自己发了大脾气。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他按着计划第二天清早就启程,半个月后外祖家却送来她小产的消息。
他出门前根本不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或许她想告诉自己的,只是他没有给她说出来的机会。
“把这盆花暗中给二姑娘送去,劳烦她照顾。”他手指骤然从花盆上撤离,脸色泛白。
重来一世,他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却还是强行无视她的意愿。
明方一愣。
他们不是在说二姑娘会受责难的事么,怎么忽然送花?!
明方正要再确认一遍自家主子的意思,就又听到陆少渊说道:“还是我去拜托她,你去给吴掌柜那边捎个口信,请二姑娘抽个时间见个面,以……高秀才的名义。现在先让郝嬷嬷以闵氏的名义,请个医婆到林家去给她看看伤。”
刚才的情形,她不适合再多留在陆家,那是她用伤害自己身体谋算来的机会,所以他不曾再多生是非妨碍她的离开。
或许放手是最合适的,假冒的身份总有一日会暴露,到时候他又如何自处?难道还是那一句,我做这些都是为你好?
他活了一辈子,全白活了!
又或许……当她的面承认自己的所为,他们之间还能有一线转机。
“那如若二姑娘的祖母为难她呢?”明方应了一声,觉得自家主子还没有想周全,这才是二姑娘如今遇到最棘手的事吧。
“她不会叫祖母为难自己,她肯定是想还要了解决办法。”
陆少渊闭上眼,靠入椅背无奈道。
不能再肆意插手,也不敢再肆意插手,他的作为极大可能会再给她添乱子。
回到林家的林幼萱确实暂时无后顾之忧,一是林老夫人丢了极大的脸,这会子根本不想见到她,二来就是她要自戕的威胁奏效了。
林老夫人在冯妈妈背着她下车的时候,终于发现她伤的腿,血将裙面上的荷花都染红了,吓得当场让人去请医婆,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她的不是。
医婆来得很快,但并不是林家请的,而是陆少渊吩咐的。人到了林幼萱跟前,冯妈妈才发现此医婆非彼医婆,便看向领着人前来的郝嬷嬷,发现对方是个穿着体面的,若在路上相遇,大概会把对方认为哪家老太太。
郝嬷嬷年过五十,头发白了大半,圆圆的脸,十分精神。见冯妈妈投来疑惑的眼神,当即和善笑着自报家门:“我是伯爵府来的,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夫人在姑娘离开后才听下人说,姑娘可能受伤了,这便赶紧着我们追上,好瞧瞧姑娘伤哪里了。”
人是在伯爵府受的伤,闵氏派人来合情合理。
冯妈妈没有起疑,连声道谢将人引到内室。
福丫正哭着喊姑娘,小心翼翼地撩起林幼萱裙子,余光看到有人进来,蹭一下站起身冲到郝嬷嬷跟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