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华富贵。
俄顷,她恢复从前唯诺顺从模样,悄息摸回后院杂间。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裹打开,把红匣里的银钱尽数取出,一部分放在包裹里,一部分放在身上。
她得趁现在赵海棠满心满眼都是财宝时逃走,不然,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赵海棠是个视财如命之人,她不用想都知晓赵海棠必当认下这门亲。
她若等入夜再逃,只怕她那流连于赌坊的爹和寝于烟花巷柳的弟弟得了风声,便会马不停蹄地归家将她锁于柴房中看守,直至抬入县府中。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庄家人把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庄芳越十六岁一次定亲给县东头的坡脚刘拿时,她头一遭顶撞赵海棠,身无分文之际就逃了出去。
不料,她连门前这条白虎街都未曾踏出半分,就被生生擒了回来。
而后,赵海棠只要对方有意,就会将她关押至柴房中看守,直至亲事作罢,这才将她放出来。
庄芳越将包裹紧紧系在身上,又伸手拽了拽,见其一动不动地贴在身上,这才安心的拿块面帘将自己下半张脸遮挡住。
一套准备动作行云流水,她打开摇摇欲坠地房门,探头出去,见后院无人,迅速冲到后门处。从身上颤颤巍巍地摸出前几日就偷好的钥匙解了门链,置于人流中。
*
清安县是齐王封地—蓟州,最富饶的县,它以井字形交叉排错分成九个坊间,分别从左至右朱雀、玄武二街,从上至下青龙、白虎二街划分。
庄芳越家的有福客栈就坐落于左下角的平康坊,居住的大多是些鱼龙混杂之人。
从有福客栈门前的白虎街行至朱雀街最顶上的兴宁坊,那里是客商、权贵士族聚集之地。多数绫罗绸缎、稀世珍宝皆在此售卖。
此时一家名为福泽的药铺,正围观着数十百姓。药铺门前停着一架平平无奇的马车,马车的主人正被里头的掌柜拿着扫帚赶出门。
他生得俊秀,剑眉星目,一袭灰袍难掩其贵家公子之姿。他脚蹬布鞋,却见身形高大伟岸。众人泯然,饶是样貌身形再好,也抵不了其罄竹难书之身。
虽被驱赶,但他神色依旧,泰然自若地撩起一截衣袍,有条不紊地上了马车,将置于身旁的册本拿起,划掉了“兴宁坊福泽药铺—张康宁”几个字。
“本以为京中世家大族、达官显贵才道门面利益,未曾想这区区药铺也眼高于顶,连我河东裴氏的名头都高攀不起。”车内中年男子斥喝,他抬手屈指轻敲车壁,示意车夫前行。
男子举手投足间气宇不凡,连发怒都颇见威严。
“郎君莫气。毕竟咱如今这光景确不大好,也怪不得这些鼠目寸光之徒眼高手低。再相看下一家便是。”男子身旁端坐着一名妇女,妇女头梳螺髻,置一根木簪点缀,身穿布衣却难掩其雍容尔雅之色。
“呵,确是鼠目寸光。待将来齐王事落,我与伷先恢复官身。他们就想攀个妾室也休想。”中年男子瞥目,暗戳戳揉捏大拇指的扳指,这是他唯一的身份象征——白玉松鹿纹扳指。
这枚扳指是官家在他加封宰相之时所赠。彼时官家一言:“裴稷阿,吾若没你,当如雄鹰失了臂膀,弓箭失了箭矢,必不可少阿。”
如此可见他圣眷优渥。
目今官家耗时三载削藩,一众藩王皆倒,唯有齐王拿捏不到半点错处。
因此,两人密谋,以裴稷贪赃枉法、私通外敌为由,罢免官职,举家流放至宁古塔,再以庶民之身暗藏于蓟州,暗中偷观齐王的举动。
恰时,旨意刚下,齐王便称病,将世子送入城中做人质。同一时间,一封齐王意图谋反,暗自招兵买马、操练军队的书信送入大明宫。
官家因此暴怒,传信裴稷,扬言此举不成,提头来见。
大计之下,为保旁人确信他们真的没落。他只好牺牲儿郎婚事,让齐王放松警惕,以此来助官家剿灭齐王。
“伷先,还有几个未相看?”裴稷问。
裴伷先翻看册本,圈中本页最后一个名字“永乐坊齐家绣坊—齐兆莹”。
永乐坊位于清安县最中心的坊市,此处多为手工业人家聚集之地,县内百姓常来此打造皮货、铁器,购买纺织品。
“车夫,改道去永乐坊齐家绣坊。”裴伷先唤。
“好的,公子。”
车夫一记扬鞭,长吁一声,掉转车头。从朱雀街一路南下至白虎街左行,停在齐家绣坊门前。
裴伷先照例下车敲击大门。
他敲击十几下,也未曾听见有人应声。故他又返回马车上,在齐兆莹的名字旁打了个三角。
“无人应声吗?”崔姮娥问。
“嗯,怕是不在。”裴伷先把册本合上,又从夹侧里抽出一张地图,将今日走访的地方一一标注上去,在一旁写了几间可疑的店铺。
“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