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铺04
早了,火塘上的铁锅里炖着肉块,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穆喜阿木耶蹲坐在旁边,撒了一把盐下去,用大勺子搅和起来。她瞧见米芽的动静,只是微笑了一下,就又专心做饭了。
老人家在勤劳地干活,自己这么一个年轻人睡到日上三竿。
米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抓下墙上挂着的青绿色袍子赶紧穿上。昨天通过艰难的手势交流,米芽知道这是专门给她穿的。袍子很暖和,不过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肥大。
趴在床边的鲁西西很是嫌弃地看了米芽一眼,领着她到了水缸面前,又叼了一个木盆给她。米芽吃惊于这狼犬的聪明,但穆喜阿木耶似乎并不觉得奇怪。米芽摸了摸鲁西西的头,表示感谢,蹲下来打水洗漱。
米芽刚把自己收拾妥当,伏尔勘背着半人高的大背篓回来了。背篓里装了不少干牛粪,几乎要把他的腰给压弯。
米芽准备了半盆水送上去,给他洗手。他念了几个黏在一起的音,米芽猜说的应该是“谢谢”,她在心里记住发音,对伏尔勘报以微笑。
肉汤还炖着,穆喜阿木耶切了几块土豆和胡萝卜,一并丢下去煮。她掀开毡毯,露出盆里发好的面团来。她揪起面片,一条条丢进滚汤里。白花花的面片和油花一起飘起来,吸胀了汤汁,鼓起了肚皮。
听着咕噜噜的声音,米芽不争气地偷看了热乎乎的汤锅一眼,肚子也跟着叫起来。她赶紧低头,学着昨日伏尔勘的样子,把色彩浓烈的餐布铺开。
伏尔勘打开矮柜,取出阔口的餐具来。米芽瞥了一眼,默默记住了餐具的位置,她帮着一起摆放餐具。
穆喜阿木耶接过米芽递过来的碗,开始盛菜和面,对着伏尔勘说了几句话。米芽还是听不懂,但捕捉到了“苏台”和“乔里潘星”的名字。
伏尔勘点点头出去了。果不其然,他带着昨日见过的苏台和乔里潘星二人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婴儿。
米芽猜这几人是母女,不光年龄对得上,她还听见乔里潘星和两个年轻女子都叫苏台为“阿木”。而她们逗小婴儿的时候,教婴儿叫苏台为“阿木耶”。这使得米芽大概弄清楚了这两个称呼的含义。
如果和她的语言对标起来,“阿木”指的是妈妈,而“阿木耶”应该指的是妈妈的妈妈。
但苏台也让米芽叫她“阿木”,这让她又有些迷糊起来。或许在这里“阿木”是一个比妈妈更加广泛的概念,可以用作对和自己母亲同年龄的女性长辈的统称。这让米芽觉得有些新奇。
乔里潘星很喜欢米芽,进来就挨着她坐,还兴冲冲地介绍起自己的家人。她称呼那两个年轻女子为阿乐(见注释①),米芽猜是“姐妹”的意思。
大家略寒暄了几句,就开饭了。每人都是一大碗有肉有面的热汤,呼噜噜喝下去,整个身子都是暖和的。米芽忽而想起在勿忘我小镇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夜饭的温馨景象,有些失神。
鲁西西拿鼻子拱了拱她,像是在安慰。米芽以为她想吃肉,便吹凉一块大骨头给她。谁知她头一别,气呼呼地走了。米芽心想这狼犬脾气真奇怪。
乔里潘星年纪小,说话多是简单的短句。她似乎觉得教米芽说话很有意思,便一边吃,一边指着东西念出叫法。米芽跟着她认真学习,一顿饭的功夫里学会了“锅碗瓢盆”还有“肉”和“面”的说法。
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放下干净的碗坐着休息。乔里潘星指着附近的东西,考问米芽。米芽绞尽脑汁,一个个答上来。若是答对了,大家就热烈地欢呼起来,倒叫米芽有些不太好意思。
乔里潘星小老师很满意自己的教学成果,更加专心地教起来。
伏尔勘煮了一壶奶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乔里潘星便指着奶茶说,“苏台!”
乔里潘星的阿木苏台听到了,还以为在叫自己。她看到奶茶,也笑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指奶茶,说:“苏台!”
米芽明白过来,“苏台”这个名字是奶茶的意思。
乔里潘星又分别指了一块花布,以及水缸里的水,那是她两个阿乐名字的意思。米芽觉得很有意思,便问起穆喜阿木耶和伏尔勘的名字。
说起穆喜,乔里潘星先是指了自己的脸。她板起脸,念了一声“穆喜”,就微笑起来。大家见她这样,都一齐快乐地笑起来。穆喜是笑容的意思。
而说起“伏尔勘”,乔里潘星则是指向了火塘里摇曳的火舌。米芽看向那鲜红滚烫的颜色,看了好一会儿。
在西幻的语言里,“洛基”也是火的意思。
然而问起“乔里潘星”的意思,小老师就犯了难,只好摆了摆手。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拉起米芽的手,飞跑到了毡房外面。她踩着薄雪,指着天空。
“米芽,米芽伊旗乌漆耶得!”
米芽仰着头,蓝天上有云,有风,也有暖融融的太阳。
不知乔里潘星说的是哪一个。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