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一路平安”
秦皓阳睁开眼,看到的是茫然的白,从模糊到清晰,然后杨润雨的面庞出现,她憔悴了很多,凑上来摸他的脸,动作很轻很柔,与平时严厉的样子完全不同。
“妈……”
“嗯,儿子,妈妈在呢”,杨润雨握住秦皓阳的手,紧紧地传递出一股力量。
“我怎么了?”“没事了,你的脑袋磕了一下,现在没事了,乖。”
秦皓阳在杨润雨的轻声细语中再次闭上眼睛,他感受到脑后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不由得皱起眉头。杨润雨的指尖在他脸上摩梭,说话的时候似乎哭了,听起来有些闷,秦皓阳便重新睁开眼,果然看到母亲湿润的面庞。
“很痛哦,妈妈知道你很痛。”
秦皓阳微微摇了摇头,勾起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眯起的眼睛里依旧明亮。
“不痛,你别哭。”
杨润雨抬手擦了擦眼泪,说着“我给你煮了粥”,然后走到一旁,独自落泪。秦皓阳的视线在房内扫过一圈,没看见秦永业,也没看见蒋雨缪。
‘她一定很害怕’,秦皓阳垂下睫毛,这样想着。
他记得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蒋雨缪向他伸出了手,那双逐渐恢复正常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强烈的失重感让秦皓阳瞬间想要紧紧抓住些什么,可是指尖相触,他们没有握紧彼此。
身体砸落在地砖上的时候,秦皓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定挪动了位置。
他很疼,所以委屈,所以想要质问蒋雨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可是蒋雨缪踉踉跄跄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看着她颤抖着身体,不停砸落的泪珠滚烫地浸湿他的指尖,他就只想着,‘她一定很害怕’。
秦皓阳终于明白,小时候他摸着蒋雨缪脖颈上的疤痕,会天真地问她真的不恨陈芳年吗?小小的女孩总是摇头,她说,“没关系,我会原谅她”。
那时候秦皓阳觉得蒋雨缪傻傻的,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尽管蒋雨缪伤害了秦皓阳,他也还是想要原谅她,爱就是这样一种违背原则的东西,给了很多人,伤害的权力。
远空的晴日,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秦皓阳的视线就飘向了远方,澄澈的天空上,一块一块的云朵排列组合,金色的光线照耀在洁白的云上,分出了好看又丰富的层次。
——
秦皓阳出院这天,才刚刚得知自己要搬家了。他恍然醒悟,住院这么久,蒋雨缪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原来是因为早就在为分别做准备。
秦皓阳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章宇的那一瞬间,好像周身的火焰瞬间被扑灭了。秦永业说:“你还以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了,从章宇来到秦家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的使命,都不再是只为自己活那么简单了。
“我想回去,至少,道个别。”
——
站在厨房窗前的蒋雨缪,仰头看着天空中掠过的几只飞鸟。她听到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才收回视线向门口走去。
蒋雨缪打开门,穿着白色衬衫的秦皓阳,指尖捏着衣角站在面前。他柔顺的头发剪短了不少,刘海乖巧地垂在额前。门开了,他小心翼翼地对上蒋雨缪的双眼,才轻轻勾起一个笑容。
蒋雨缪放在门把上的指尖,下意识捏紧了许多,她感觉鼻腔一阵酸疼,双眼也肿胀得难受。
楼梯间上层的破旧玻璃,透进的分散光线,轻柔地笼罩在他们身上,窗边生长的嫩绿小草在风中微微颤动。
蒋雨缪先开了口,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好久不见”,这是第一句,“一路平安”,这是第二句,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颤抖,于是准备落荒而逃。
秦皓阳抬手拦住了门,宽宽的缝隙里,蒋雨缪抬眼看到秦皓阳眼圈红红的,细密的睫毛上沾染了破碎的泪珠,微薄的唇因为忍耐而抿紧。
轻轻的,他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刚刚过分起伏的胸腔,极力克制地说着话,听起来又真实又虚假。
“跟我走吧。”
他说。跟我走吧,放下这里的一切,不去管任何人任何事,不去猜测过去,不去遥想未来,做一个简单而快乐的人。
秦皓阳知道蒋雨缪也想要这样去做的,因为那双清澈的眼里,蓄积了大江大河,在看向他的时候,翻腾起波涛汹涌。他在等她点头,然后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充满离别的地方。
可是她摇了摇头,秦皓阳不明白,她那么悲伤,却还是想要留下来。
“我妈妈在这里,我爸爸也在这里,这里就是我家,我哪都不去……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照顾我,替我和爸爸妈妈说,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他们的女儿,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能陪在我身边,现在,要离开了,虽然我没能和你们一起走,但我的心,会一直牵挂着你们的。”
蒋雨缪将秦皓阳的指尖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