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刚走到楼梯间,就遇上在这里抽烟的老杨,见陆姝出来,杵灭了烟,朝她点点头道:“哄好了?”
“没有哄,只是跟他讲了会儿道理。”
“他犟得跟他妈太上老君的坐骑一样,能听得进去道理?”老杨满脸不可思议。
“……太上老君的坐骑是什么?”
“青牛怪,茜茜最近在看《西游记》,不重要,”老杨一脸好奇,“你跟他讲了什么道理,怎么讲的道理?我认得这厮儿五六年了,他从没听进去过道理。”
陆姝皱眉道:“你跟他讲话一直带脏字吗?我不觉得这该是你跟一个孩子说话的态度。”
“孩子?”老杨笑了,痞里痞气的样子,烦人,陆姝真想一巴掌盖在他的脸上,“陆老师,你对祁宇了解少了,你知道他是12岁开始给黑网吧老板做代练打单子的事吧。”
陆姝点头。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跟这个老板做了?”
陆姝摇头。
“因为这个老板见祁宇没爹妈有不管,觉得他好欺负,说他又不是自己生的,能包他吃住用电脑已经是在做善事了,他打单子的钱就是他在网吧的生活成本,一分钱都不给。”
“那他不给那个老板打单子合情合理……”
“陆老师,你别急,”老杨打断陆姝的话,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狐狸,“你认识的祁宇,会怎么做?”
陆姝想了想,道:“应该会收集老板雇他当童工的证据,然后去……”见老杨头摇得像拨浪鼓,陆姝有些生气,“那你说,他当时怎么做了。”
“12岁的祁宇,比你还高半个头呢,他偷了网吧门口那个水果摊切西瓜的长刀,别在背后,和往常一样走进那间网吧……”
“你别说了!”陆姝打断老杨的话,不想相信,但回忆起祁宇言行的细节,又不得不信。
“哈哈哈哈哈陆老师,你别怕,”老杨大笑,“真的砍伤了人,你就见不到现在的他了。”
陆姝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之后……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我在网吧包夜的时候,想起茜茜说下午她想吃西瓜。我就出去买,我只要半个,老板找不到刀,我就想起了刚出来时,主动站到门边让我先过的小崽,”老杨咧着嘴,笑得得意,“你说,半夜来网吧的小崽,总不会这么有礼貌,让我这个长辈先过嘛,是不是?”
陆姝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老杨能这么观察入微,不禁好奇道:“你以前是做刑侦方面的工作吗?这种细节,普通人很难注意到吧?”
“不是,”老杨似乎想起来什么,神色一黯,淡淡道,“以前总有人喜欢说给我听罢了……总之,祁宇这小厮儿,只是在你面前乖,你治得了他正好,”老杨扬扬眉,揶揄道,“反正,他还有一年就18岁了。”
“就你话多!”陆姝的脸腾的红了个遍,刚想骂老杨,就见医生护士都朝特护病房跑去,陆姝和老杨也忙赶过去。
祁宇妈妈被推去急诊抢救室,三人没有等多久,就见医生面色凝重的走出来,没等医生说话,祁宇便问道:“吸毒过量,救不回来了,对吗?”
医生点点头,脸上难得见到些许怜悯的神色,安慰道:“节哀。”
祁宇走到床边,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蹲下身来贴着自己的脸,直到余温一点点消散。
也好……妈妈,你终于解脱了。
陆姝从没想过,第一次见祁宇的妈妈就是诀别。
在挽联上,才第一次看见女人的名字——聂春花。念出来俗不可耐,但陆姝却宁愿相信这个名字取自王维的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遗照上还是女人年轻时的照片,两颊丰润,柳眉杏眼,笑得纯真无邪。
来吊唁祁宇妈妈人不多,她戒毒的这几年,断绝了和从前的联系。被祁宇叫作菲姐的人上了一炷香就回网咖了,老杨陪着陆姝和祁宇在空地上搭的简易灵堂里守夜。
祁宇妈妈去世时已是晚上,死亡证明只能第二天去办,虽然没什么亲友,还是得停灵两天,再送去火化。陆姝陪祁宇去选了墓地,敲定了下葬流程,堪称豪华。
陆姝懂。
祁宇妈妈短短的一辈子,没有求婚,没有婚礼,生孩子没有满月酒,没有百日宴,穷得连每年自己的生日都没庆祝过,后来祁宇赚了钱,她每时每刻都在与自己的毒瘾作斗争,更无心去经营本该属于她人生的仪式感。
现在,祁宇能做的,只有给她一个盛大的葬礼,送别她凄苦的一生。
陆姝全程跟祁宇站在一起,想着他若某一刻崩溃,她可以替他撑住。可祁宇平静得令她惊讶,眼泪流得克制,似乎悲伤没有压倒他。
一切结束后,祁宇请老杨和陆姝吃饭,两人都拒绝。陆姝熬了两个大夜,自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开车回家,在确认祁宇无恙后,困得抬不起头来的她,决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