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圣山位于帝都皇宫后方，是一片面积广大的山脉，而圣殿就修建在这片山脉的主峰上。从山脚下坐傀儡马车的话，只用半小时就能到城内。

位于首都克里亚城南边的莱维斯集市是整个克里亚城最大的平民集市区，也是今天芙依娜和维克尔采购材料的目的地。

一走下傀儡马车，维克尔就被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撞了个满怀：街边的面包店里传来刚烤好的面包的甜香；耳边叽叽喳喳听到的是不知道谁跟谁在讨价还价；在集市里长大的孩子们裸露着一个夏天以来晒得黝黑的皮肤，灵巧的穿过人群，在拥挤的集市里上演一场“追逐战”。

这是在圣山上绝不可能看到的场景。那是侍奉诸神的圣所，自然是清静、高高在上、不近红尘的，而自醒来以后就没离开过圣山的维克尔，何曾见过这喧嚣人间。

“来一块烤松饼吗？新鲜的烤松饼！”在他因为集市的繁盛而愣怔的时候，面包房的大厨端着满满一盘烤松饼走进了维克尔的视野里，胖胖的脸颊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手中的托盘里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我们要两块，谢谢。”芙依娜轻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要尝一块吗？这家的烤松饼在集市上很有名的。”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看着芙依娜塞来的烤松饼，维克尔迟疑了片刻，试探性的咬了一口。

“嗯，在上山做学徒之前，爸爸经常会带我来玩。”芙依娜说，咬了一大口烤松饼。

松饼入口绵软，甜味也恰到好处，淡淡的蜂蜜甜香在口腔中回荡，让人忍不住想要吃第二口。

“好了，接下来就去采购吧。”一旁的芙依娜已经三两口解决了了烤松饼，摸出采购清单看了一眼，一边示意维克尔跟上，她将一只手递到维克尔的眼前。

“你做什么？”看看那只手，维克尔略带不解的问。

“牵手啊，防止走散。”芙依娜说，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集市：“这里的人这么多呢。我可不想中途和你走散。”

迟疑了几秒钟，维克尔抓住女孩的手。

对他来说，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女孩的手柔软、干燥、温暖，和他的手掌心触碰在一起，对方的体温通过相触的手掌，源源不断的传进他的身体里面，和集市上热热闹闹的红尘一起，暖洋洋的包裹着他。

直到这一刻，维克尔才终于对这个不断存续着的世界有了些许的实感，除去不近凡尘的圣殿、除去纸醉金迷的贵族生活，在他一直忽略的尘世里，原来一直都有着这么一群劳动者踏踏实实的生活着。在这无尽的历史之中，他们无名无姓、微不足道，却也构成了这庞大世界的基石，沉默又安定的守候着这个世界。在这一刻，也沉甸甸地压在了这位古老神明的心上。

“我还以为你会去贵族专用的工坊。”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半晌，维克尔憋出一句话。

“我们是采买材料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做慰问品，需求量大，预算有限，定制工坊很显然不适合。”芙依娜说，眼角的余光瞥见略显局促的维克尔，“怎么，你以前没来过这种集市？”

自然是没有来过的。维克尔默然，且不说自诞生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坎贝利尔度过，就算偶尔通过神降来到凡世，所见的也大都是延绵不绝的圣殿，哪里真正见过这红尘人间。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他沉默片刻，谨慎地道：“或许以前来过，但我不记得了。”

芙依娜闭嘴了。

两人花了一些时间找齐了清单上需要的所有物品，等到准备返回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橙红色的夕阳挂在空中，将整个世界的基调都染成了橙色。

今天的集市也已经慢慢告一段落，路边的小摊和商店里渐渐没了人影，只留下满地的食物碎屑，而伴随着商家和游人的退出，流浪汉占领了这片街区，表情凶狠的争抢着地上的食物。

最近几年税收频频上涨，加上连年气候不佳，土地的收成不好，原本许多还能维持温饱的农民因为交不出税额而抵押土地，被迫流浪，不止是克里亚，帝国各地的流浪人群都在上涨。

听说贵族们正在争论把流浪汉赶出克里亚城——总是脏兮兮的流浪汉实在是影响市容和治安，也非常影响生活在城内大贵族们和皇室成员们的生活质量。

错的从来不是这些流浪汉，芙依娜清楚。真正该受到惩罚的是为了享乐而无限提高税收，导致阶级矛盾不断被激化的贵族们，但作为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她没有资源也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一切，更可恨的是，那些从底层剥削而来的血汗钱，也有一部分花到了她的身上。

“快走吧。”维克尔拉了拉芙依娜的手，略带警惕的看向周围的流浪汉，两人今天虽然穿着打扮的也算低调，但也能明显看得出来家境不错，仅仅停留了这么一小会儿，维克尔已经感应到了四五道不怀好意的眼神。

“等一等。”芙依娜说，抽回自己的手，将自己拿着的那一部分物品全部